事,心里还是会难受的。”
不知道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半晌,她长叹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想径直离开,去看眼真的被她忘掉一整天的小妹,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轻轻推了一下少年人的脑袋,轻声道:“活得太明白就错了……”
她快步走向门口,在即将踏入昏暗的长廊前,蓦地听到少年人在身后说:“怎么错了?”
长廊上的灯伴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不清楚扭头,看着白裙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走过去,走到少年人的桌边。如果不知道移开盲文板,再仔细一点看看留在厚纸上的凸字,她会发现这些密密麻麻已按出半页纸的盲文其实是重复的,翻来覆去只有“不清楚”三个字。
不清楚当然清楚这不是他在练习自己的名字。
他是真的不清楚。
他看向少年人的掌心,那里只有人纹清晰地印着,并没有一道伤疤。
不清楚学着刚才不知道的样子坐在桌子上,仰头盯着天顶。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好像确实活得太清楚了,就像现在。他知道这个纯粹由回忆构成的梦其实意味着修行人潜意识中希望的自省,可是他觉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拿起那把刀。
活得太清楚就错了。
记忆或是梦境开始轮转,轮转——众生入六道如车轮旋转不息,无穷无止。必乘舟渡河、才可离苦得乐。河在哪里、舟又在哪里,少年人尚且行入迷雾,不得而知。他不清楚。
“你要记住……要观想感受这个世界反馈给你的一切。”不知道说。
不知道手臂上缠的白麻拖着几缕长短不一的线头,冷冰冰的孝章尚在。不清楚站在年少的自己与不知道中间,低头看着两人对话。少年人到底开始抽条了,快要赶上不知道的身高。他看着,目光落在手臂绑着的麻布上。不,这是不清楚十五岁的某一天,不知道胳膊上的白麻已经去掉。
麻布闪闪烁烁,从她手臂上消失。
“你听到我的声音。”不知道手里拿着根棒冰,语将罢时她吃了一口,声音有些含糊。“声——你能闻到我在吃什么对吧?”她说着把掰开的另一段棒冰放在少年人脸侧。
“香。”不等少年人有多反应,不知道把棒冰塞进他嘴里。“什么味儿的?”
少年人接过那半根棒冰,抿了一小口,轻声说:“荔枝的。”
“味。”不知道拉起了他空着的那只手。
少年人摸到了她的眉弓、茸茸的细眉,边缘还有着刚冒出来的小毛茬儿。
“触。”不知道的口齿变得清晰起来。“只是色消失了,不清楚。”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清楚。”她说。
少年人的手停在她的眉弓上,向下一点点,是柔软的眼皮。或许是他不自觉未敢用力,或许是眼皮太过柔软,一刹那,他几乎感受不到眼皮的存在。
“奇怪。”少年人情不自禁道,“我好像……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不清楚看向左侧,不知道还站在原地——她的脸不见了,只剩下轮廓微弱的起伏。下一秒钟,少年人自己面部的五官也消失了。两个原本清晰无比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后变形。动作也像卡带般一顿一顿。
人影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像是长廊般的隧道。隧道两侧有着方形的洞口,没有光,没有颜色,也没有黑暗。洞口的两边有人形的轮廓,那些轮廓动作怪异,可能是在走动,但两腿一会儿长一会儿短,胳膊一会儿还摆着、一会儿又顺拐,而头的位置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少年人目不斜视地从这些洞口和人形轮廓边走过,很快,他拐进了一个方形洞口,里面有些大小不一的长方体,还有些圆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