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再讲一遍你们冒着大雨来到山上的目的是什么?
答:我们是来寻找被困在半路上的宫元亨和宫利贞的。
……
“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个人的,不记在笔录里。”
记录员站起来,把笔录和印台递给欧雪,示意他按手印。欧雪边按边抬起头,看向还坐在原处的中年警察。警察象征性地摆了摆手,表情严肃而冷淡,“你觉得,你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是真实的吗?”
欧雪摊开手,反问说:“同志,这个问题你问过好几遍了吧?”
派出所体谅四人终究受困山上,谈话开始前发了盒饭。这时,严肃,忐忑,紧张混杂着碳水化合物,令人头脑发沉、昏昏欲睡。见这位姓宫的警察没有搭话——欧雪猜测“宫”应该是本地的大姓——他只好重新坐直,老老实实说:“我认为,是的。”
他还想进一步说明,但警察再次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两位警员对视一眼,宫警官站起来,年轻的记录员跟着他走出去。两人在走廊上沉默了片刻,宫警官问:“药检呢?”
“没问题。”年轻的警员摇摇头,“四个人都没问题,连酒都没喝。”
门上的反光映出他复杂的神情,“他们肯定串过供,四个人胡言乱语但细节都对得上,要我说能串供的机会太多了,没准儿在山顶上就串好了呢,本来他们四个人也认识。不能放不能放——”
“小李啊,你刚调来我们这里,你不清楚情况。”宫警官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
宫警官进到最里间的办公室,用座机拨通了电话。他没有顺手带上门,站在不远处的年轻警员自然听到了声音。电话似乎拨去了别的分局,但诡异的是,有人接起,再转接;有人提示“部门已不存在”,听得他云里雾里,再最后一次转接时,终于有个声线清晰的女声自报家门:“关州市特殊危机应对处,我是处长,我姓霍。就我自己,您讲。”
片刻,宫警官走了出来。他看看愣神的年轻警员,扬了扬下颌,“放了吧,都放了。有别的分局来接手,走正常的手续。”
几分钟后,西郊派出所门口。
尽管浓夏未消,接连几日降雨,气温还是骤低到了二十度出头。清风一吹,欧雪觉得自己身上难闻得想吐,像刚从垃圾堆里被人挖出来。不过,下完台阶,他还是和等在那里的不清楚拥抱了一下。不清楚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像他们真的刚刚密谋脱罪完成似的。
“我要洗澡,我要吃烧烤!”欧雪转着车钥匙大声道。他拉开车门,另一边,不清楚也坐上了车。欧雪环顾四周,“那两个人呢?”
“已经走了。”不清楚风轻云淡道。
下山的时候,两辆被扔在半山腰上的车都被主人开了回来,他们毕竟也不是真的嫌疑犯。欧雪只是没想到那两个人溜走得这么快。当然,欧雪倒是清楚自己是最后一个。辖区派出所的警力不足,一开始是宫利贞和宫元亨先分开做的笔录,大概因为无论怎么说都像“胡言乱语”,后来换了派出所的所长亲自出马,就是那个刚巧又姓宫的警察。
欧雪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放在最后。往县城里开的时候,他和不清楚真的“串了口供”,整个问话的流程大差不差,欧雪做好了还得纠缠一番的准备。毕竟他扪心自问,换成他是警察,听见这番疯言疯语也不会轻易放人的。
欧雪突然有点怀疑,“你该不会因为这类事情不是第一次被问话了吧?”
不清楚沉默以对,但把脸转了过去。见状,欧雪笑了笑,没再追问。
红灯结束,车子开出去,不清楚突然说:“这事还没结束呢,方方面面都没有。”
憋屈许久,欧雪大手一挥找了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入住。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盛情邀请不清楚一起,被毫不留情拒绝。洗到一半,浴室的门又被开了条巴掌宽的缝,不清楚探出半个脑袋盯着人看。把欧雪看得发毛,又有点不好意思,干脆转身过去闷声说:“你在耍什么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