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跟腱那不轻不重地挨了下,段宵唇角轻翘,不动声色地把人继续打发走。
门口被他堵得严严实实,周栖曼忿忿不平地拎起自己地包:“行,我去你妈那!”
“不送了。”
门关上,段宵刚转身又挨了一脚。还没出声,就看见夏仰气鼓鼓地往茶几那走回去,趿拉着的拖鞋踩出“哒哒”响。
她坐下来把饭吃完,低着眼轻骂:“又胡说八道!”
段宵不紧不慢地坐到她对面,拾起筷子,乜她一眼:“我不这么说,还真让她进来?”
“也不是不行啊。”夏仰鼓了鼓腮,抬起头,“反正我待会儿就走了。”
他偏了偏头,轻慢开口:“继续说,看看你待会儿能不能走。”
“……”
撂完这句话,对面那姑娘一下就老实了。还很努力地往嘴里多塞了两口饭,低眉顺眼的。
段宵睨着她那装乖巧的识相模样,不由得低嗤了声,手欠地往她脑袋上揉了揉。
她拧眉躲开,皱着脸:“你快吃饭!”
他偏要停下来,眼皮微掀:“夏仰,你今晚在我车上睡着那会儿,除了梦见你爸妈,没梦见别的吗?”
夏仰端起果汁抿了一口:“为什么这样问?”
“你呓语了几声,好像在害怕。”
只梦到爸妈,不至于瑟缩地发抖。段宵想了想,还是想问清楚一点。
夏仰犹豫了几秒:“除了梦到他们,还梦到了当年我爸帮忙抓歹徒的那一幕……我看见捅伤他的那个男人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她那次在广场那只是和他提过几句这件事,但没细说。不过光是想起来都能哭成那样,一定是很痛苦的记忆。
段宵眸光轻动:“你在现场?”
“嗯,我就在我爸的那辆车上。”她深屏了口气,“货车很高,我爬到了挡风玻璃那找他,他倒在了地上。”
即使已经过去七年了,但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夏仰惊讶于自己讲出这件往事时,能清楚记得每一个细节。
当初去警局的时候,她也是把那个逃犯的样貌外形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警察说多亏我爸的货车横亘在那条路上,挡住他们的车,才抓到了人。”
身边人常说夏仰身上总是散发着温柔、温暖的气质,一直有股向上生长的蓬勃生命力。
她脾性软,只要不触及底线,有时候甚至能说是随遇而安的性格。
那是因为她从小到大接收到的都是很好、很纯净的爱。
父母相爱,父母爱她。哪怕父亲因为帮忙除恶出了意外,母亲给她的教育也从来不是怨天尤人、伤春悲秋。
搬来京州后,相依为命的妹妹同样也无保留地爱她。
纵然她和同龄人相比,经历颇为凄惨,但也早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练就了钢铁意志,坚韧又独立。
她早就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生活。
不会学坏,不会变坏,她永远美好。
“……我妈妈当年也很难吧。警察怕逃走的那个聂小仗报复我们,劝过几次我们搬家,还向政府申请过安置费。”夏仰现在回想起来,理解道,“但我妈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那个家。”
段宵安静地听着她讲起这些,久久没说话。
饭都吃完了,故事也讲完了。夏仰这才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他往前挪过去一些,突然抱住了她。
夏仰愣了一下:“我不难过了,你不用安慰我。”
她推他,却被抱得更紧。
段宵下颌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缓声道:“所以你初一那年才从申城搬到了京州?”
“对。”她迟钝地笑笑,“说来我来京州之后,过得还不错。能继续学跳舞,还被附中录取了……本来我还以为高中三年要读它隔壁的那所高中呢。”
当时初中升高中,也是要看中考成绩的。
隔壁那所高中是纯公办学校。
不管是专业分还是文化线,都相对好上。
而京大附中是公私合办,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学费低,还有很多奖学金助学金。不过,它录取艺术生有文化分数线的高要求。
按道理她夏仰当时只有专业过关,文化刚刚达标,得看总排名能不能录到。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补录到了。
“我那时候作为最后一名进学校,可紧张了,只能比其他同学更努力。”夏仰说到这里,笑了下,“还好后来拿了桃李杯,带我的老师都能扬眉吐气些。”
段宵抚了抚她的背:“读隔壁那所高中,就遇不到我了。”
“是啊。”
如果父亲没出事,她不会一个人搬来京州投奔亲戚,不会在京郊上完初中。之后也不会上附中,不会因为校区重建搬去有他在的主校区,更不会遇到罗良琛。
有些事情就像蝴蝶效应。
一环扣这一环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夏仰眨了眨眼:“好晚了,我要回去了。”
“嗯。”
他说着放开手,要起身。
“你不用送我了,这离学校这么近。”她坚持地把手放他肩膀上,把他推回去,“我可以自己坐地铁。”
段宵:“这么晚了。”
夏仰低眼看他:“哪有很晚?地铁还开着。”
况且,刚才把周栖曼赶走的不也是他吗?那会儿怎么不说“这么晚了”。
“那你等等。”
段宵进了卧室。
片刻后,他拿着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过来。这刀不超过10公分,能带上地铁。花纹精巧,刀柄绣丽。
夏仰不解地看着他把这把刀放在自己手里:“你要干什么?”
“过几天不是要搬家?一个人住总得带点防身的东西。”
“我在网上买了阻门器
和可视监控。”
他轻描淡写道:“那些不够。”
“要是真碰上坏人,难道我要直接杀了他吗?”夏仰捏着那把刀,开玩笑道,“那我也得坐牢了。”
尽管不太喜欢这个假设命题,但段宵还是回应道:“遇到了就捅。我保你,我给你兜底。”
他表情严肃认真,夏仰不自觉地收了笑:“我乱讲的。”
“我没乱讲。”
“……”她抿唇,被他吓到,“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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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温云渺给她打来一通视频电话。
夏仰在回公寓的楼梯上,她已经搬来这里两天,走到拐角处:“还有一个月要高考了,你感觉怎么样?”
“平常心吧,上次模拟考是679分。”
因为高三作息乱七八糟,多少都会有些焦虑,温云渺额头上还冒了几个痘痘。
“你好棒!这都能上清大了,京大也可以。”夏仰不吝啬地夸赞道,“我从来没考过这么高。”
可她明明已经是古典舞这个赛道的全国冠军了,没必要纠结这个分数。
温云渺知道自己姐姐一向谦虚,努努嘴问:“比你那个有钱的朋友还厉害吗?”
“嗯?”她反应过来,“你说段宵啊?他高考……不对,他没参加高考。但是他也说过你很厉害。”
高考分数并不能代表一切,段宵自己也说过他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和从小到大的学习资源都决定了他的下限不会低。
而温云渺在她那样的生长环境下,还能考得这么好,本身来说就已经超越他了。
温云渺轻哼了一句:“我就是要比他还厉害才行,赚很多钱砸他脸上。”
那可能很难,他也不是靠自己一代的努力才有了这身家。
夏仰没打击一个十七岁少女宏伟的梦想,很给面子地笑笑:“好的,你加油哦。”
“你不是和他分手了吗?又和好了吗?”温云渺趴在镜头前,“姐,他说你们是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那你们还会和好吗?”
谁跟他在谈恋爱啊。
夏仰腹诽地蹙眉:“没和好啊,我都没考虑过这些。”
“你想和好吗?”
其实谈恋爱是夏仰目前生活里最无关紧要的事儿,她没有清闲得无忧无虑。
忙着实习赚钱,步入大三又在想要不要读研,暑假要做妹妹的术后护理,还得攒攒温云渺上大学的学费。
“我……不知道,总感觉以前在一起就稀里糊涂的。”她没和妹妹说太清楚那些事,只囫囵道,“再说我和他很多地方都不合适,他也会遇到别人的啊。”
温云渺给出建议:“那你也应该去谈谈别的男人,对比一下!我同桌她一个学期就能换三个男朋友!”
“哈哈哈真的吗?”夏仰被逗笑,“那你呢?”
“我才看不上我们学校的那群男生,幼稚又蠢!等上了大学我再挑好的!”话题被扯回来,她问
,“姐,我是来给你说生日快乐的。月假就半天,我晚上回学校就不不能带手机了。”
“好,谢谢。下个月就考试了,你加油噢。”
“嗯。”
聊了一会儿后,电话挂断。
夏仰正好走到房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这栋公寓楼最高是11层,只有步梯,夏仰住在4楼。因为户型小,一层有50多户,走廊上隔音一般。
楼道上有人叫了工人来搬家,家具的磕碰声很大。
“你当心一点,这梳妆台很贵的!你过来一趟赚个100块的搬家费,摔坏了还得倒赔我500。”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嘶哑又卑躬屈膝的声音传过来,夏仰下意识往那看了一眼。只瞥见诺大的纸箱包装下面压着一个瘦削的人影,腰背微驮。
她转过身进门,没看见那人望过来的阴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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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号立夏,也是夏仰的生日。
几个室友关系一直融洽,带着她去了趟海底捞庆生。
吃完后,本来在商量要不要唱K,但段宵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在她公寓门口等了。
“你们去唱吧,我买单。”夏仰握着手机,不好意思地推她们上车,“今晚谢谢大家。”
坐在副驾驶的庄婧扒在车窗口揶揄:“哟哟哟,急着去赶下一场啊?”
夏仰把她脑袋推回去,喊道:“师傅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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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重要的日子,段宵当然是来给她过生日的,还提了份蛋糕在门口等。
长廊下的灯光将他身影拉长。
夏仰在楼下就看见了他停的车,走上最后一节阶梯时,跳了一下,踩在他影子的肩头上。
夜晚寂静,四目相对。
段宵白T黑裤,懒洋洋地靠着栏杆睨过来。他人高挺拔,视线在看人时总是微微低垂,眉骨矜贵英气,显得睥睨又漫不经心。
夏仰走前几步,若无其事地拿出钥匙开门:“不是说了我今晚要和室友过生吗?”
段宵倚在门框那看她:“我也说了我会过来。”
“那你人过来就好了,干嘛还买蛋糕。”她刚才在海底捞那已经吃过蛋糕了。
他笑了下,坏心眼儿地问:“我人过来就行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仰别开面,打开了屋里的灯。
公寓该有的家具倒是都有,不用她过多添置。不住宿舍后,来这里最大的改变就是能自由自在地练习厨艺。
别的不说,总要学会熬粥照顾病人。
段宵是第一次来她这里,但动作看着轻车熟路的。他在小桌子那坐下后,打开了蛋糕,把蜡烛一根根插了上去。
夏仰把手机放卧室床头那充电。
再出来时,就看见蜡烛已经点上了。
“你是不是对过生日有什么执念?明明你自己过生日都不吃蛋
糕,怎么每次给我过都要买蛋糕,会发胖的……”
她嘟囔完,又认命地坐过去,撑着脸一口气把烛火吹灭。
段宵挑眉:“许愿了?”
“我刚刚和室友们吹蜡烛的时候已经许过了。”夏仰摇摇食指,“许过一个之后就不能许第二个了,太贪心会不灵的。”
想也知道,她许的愿望一定是和温云渺暑假的手术有关。
“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每年许的愿望都不灵?”
“你有许愿过吗?”她回想了下和他一起过的生日,“去年生日,你明明只是和陆嘉泽他们轰趴一整晚,没订蛋糕。”
一群人喝得大醉,就象征性点了个香薰,还是她帮他吹灭的蜡烛。
段宵支着脑袋,看她切蛋糕,心不在焉道:“今年许了。”
他生日过农历的元宵节,也就是说每年都是在寒假期间。但今年寒假,他俩已经掰了。
那会儿他还在意大利。
夏仰在那天也没刷到他或者陆嘉泽的动态,不自然地挠挠睫毛:“你今年是怎么过的?”
“一个人过,晚上去了海边看星星。”段宵别有深意道,“手机放在旁边,一整晚没收到生日祝福。”
“你朋友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收到祝福……”
“你发了?”
“我——”夏仰噎住,窘红着脸小声说,“我们当时在吵架。你别翻旧账,本来就是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