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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沐景序说那是自己思慕的人,但如今回想起来,这份思慕其实一次也没说出口过。

他自作多情地以未亡人自居,自作主张地不愿将殿下埋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以最清醒的姿态,活成了一个疯子。

如今却因为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觉得心慌。

这算什么呢?柯鸿雪想不明白。

他坐了一夜,思绪纷乱到找不到一个线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时候想这些往事的意义何在。

……

日子回到了之前每一年的样子,小院重归安静,夏日浓长热烈,尚未到用冰块纳凉的季节,柯鸿雪日日坐在书桌后治学画画。

倒是没那么频繁地下山,他说自己求酒色财气,却也实在不执着。

李文和再来院中找他,柯鸿雪正写完一篇策论,要送到掌院先生那去。

李小公子趴在窗边看了半晌,逐字默念纸张上的文章,实在没忍住,轻轻啧了一声,小声叹道:“柯寒英啊柯寒英,你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呢?”

锦绣骈文会写,治国策论也会。

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到柯家寒英这里,至少李文和,这二十年就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人。

………也不对,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位。

那年元夕,京郊淞园开放,他和家中父兄一起去凑热闹。远处烟火繁盛,园内灯笼高挂,有人倚在三丈危楼,笑着遥月共饮。

李文和其实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却有一袭火色衣衫蛮不讲理地闯进与会每一个人眼中。

那是前朝三殿下,全天下公认的天才少年。

他望着柯鸿雪写的论,余光瞥见这人今天的穿的绛紫衣衫,一样浓烈张扬。

李文和不止一次想过,其实他觉得柯鸿雪和三殿下挺像,一样的才情卓绝,一样的风流浪荡。

但他没说过,那毕竟是前朝的名字。那位身前再尊贵,死后也难看得厉害,据说只剩一颗头颅被带回了京城。

想到这里,李文和视线不自觉偏移,瞥向书桌上那颗干净得几乎泛着光的头骨。

“哒哒——”笔杆敲击声音响起,李文和回过神,对上柯鸿雪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悚然一惊,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假装自己不曾出神盯过那颗脑袋。

都说柯寒英风流,依他看来,柯鸿雪看花楼里那些姑娘的眼神,还没他望向这头骨时万分之一的深情。

李文和扯开话题,笑问:“你知道沐学兄搬哪儿去了吗?”

不过几日没见,按理说该非常适应,柯鸿雪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却还是莫名怔了一瞬,笔尖略有停滞,在空中顿了片刻,才接着写了下去,自然问道:“哪里?”

“掌院那里!”李文和神色带着几分兴奋和惋惜:“只不过府中本就有人猜测沐学兄关系不一般,如今这样一来,怕是闲言碎语又会增多,对他可不是好事。”

柯鸿雪蹙了蹙眉,道:“既是闲言碎语,又何必搭理?再过两月小考,自然就好了。”

李文和微讶,发现自己真是看不懂这人对沐景序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他插科打诨又随意聊了几句,柯鸿雪一篇策论写到尾章,取出私印盖了上去。

李文和歆羨地看着那块印章,啧啧称奇:“羊脂白玉做的私印,不愧是柯家寒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