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京城报仇第六十九天(1 / 2)

这一夜应小满睡得不踏实。整宿都在做梦。

梦里乱糟糟的,一会儿老娘坐在坟头,跟地底下钻出来的爹爹吵成斗鸡般。

一会儿梦境突转,七郎提着玉楼春给爹敬酒。爹吃了京城带来的酒就不生气了,高兴地拍着七郎肩膀,扯开洪亮的嗓门称赞:“是个好后生!”

梦境再转,忽然又转出拜堂的景象。

视野里铺天盖地的大红,亮堂堂点起龙凤蜡烛,两份红纸庚帖放在面前,许多杂乱的声音笑闹说:“新郎来了!”“新娘子在这里!”

应小满的视线飘在半空,看到自己穿一身正红喜服站在堂下,七郎穿着新郎喜服,捧着同心结站在院门外。老娘牵着阿织的手,喜气洋洋地和七郎说话。

她在梦里也欢喜,正要迎出去时,忽然迎面出现一团黑烟,爹爹从地底下晃悠悠飘出来……

天边才蒙蒙亮,应小满梦里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庚帖。

家里起得最早的阿织蹦蹦跳跳把红贴送进屋来。

“七郎给的。”

阿织比划着说:“我说阿姐还在睡觉,他说不要打扰你,收下就好。他都没进门,转身就走啦。”

应小满一边穿衣裳一边飞快地翻庚帖。

还是那笔极好的正楷小字,把自家情况写得清清楚楚。

先父:应大硕。母:黄氏。

籍贯:荆州汉阳郡龙口县小榆庄人氏。家中独女。

生辰八字:戊寅年,五月二十日,午时生辰。

昨晚他自己的八字庚帖就搁在堂屋的佛龛边上。应小满把第二份庚帖往同样的位置一抛,小跑追出门去。

“等等!”

晏容时已经沿着鹅卵石道走出去老远,脚步一顿,停在微明的晨光里。

他回身张开手臂,把迎面扑过来的小娘子抱了个满怀。

“怎么跑这么急?”两人挨得近,他可以清楚看到应小满鼻尖上急跑渗出的晶莹细汗,秋香色小袄衣襟上一处盘扣忘了扣上,露出脖颈间大片雪白肌肤。

他不动声色拿身子挡在前方,按住那处敞开的衣领,替她把盘扣仔细扣上了。

“可是发现庚帖哪处有错漏?我拿回去改。”

庚帖半点错漏都没有。

但应小满压在心底的疑问简直快满溢出来。

“你还没跟我们回老家拜坟呢!”

她急得气都喘不匀:“我爹都没见过你,我们……我们怎么在京城就定下了?我娘昨晚喝醉了!等她酒醒了……”

“伯母昨晚并没有喝醉。”晏容时笃定地对她说。

“京城过礼的规矩,伯母昨晚问得很仔细。我详尽答了,她才同意互换庚帖。”

应小满:“啊?”

老娘昨晚回屋就睡了,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你可别哄我。”明亮亮的眼神里带三分怀

疑,“我看娘醉得厉害。”

“一个字都不骗你。”晏容时替她擦拭鼻尖细密的汗珠,心疼里带好笑。

“刚才到底跑得有多快,这么点路就跑出汗来?”

很快么?应小满想了想:“也就是从前进山追斑鸠追锦鸡那样。没跑太快,你走路比山里的锦鸡慢多了。”

“……”

晏容时抬手不轻不重捏了下她粉扑扑的脸颊:“形容得很好,下次别这么说旁人。会结仇的。”

东边逐渐亮堂起来的晨光里,他拉着应小满的手往前走几步,两人站在步廊子附近的僻静竹林角落,细说京城的过礼规矩。

“我私底下送来庚帖,不算正式换帖。”

“两家联姻结缘,意义深远。京城过礼的规矩繁琐,需得有两家长辈在场,第一步之纳采过后,长辈当面允诺,互换庚帖,才是第二步之问名。”

“问名之后,第三步纳吉才算文定,又称小聘。之后还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过完,才算正式缔结两家婚事,因此……”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小娘子娇艳的面庞上。

听呆了的应小满在晨光里微微张开了红艳艳的唇。

唇边落下一个亲昵的吻。

“到第二步,换帖问名时,两家还不算正式定下。你领我去老家坟前时,不必对你爹爹心存愧疚。”

……原来是这样。

两家换庚帖不算正式定下,应小满心里感觉好多了。

但唇边落下的亲吻却没有离开。起先只是细碎的啄吻,后来渐渐加深加重,应小满呼吸急促,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她微微地往后仰,却又被追逐上来。

偏僻无人的僻静小竹林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一个急促的说,一个温柔的哄。

“……七郎,我有点喘不过气……”

“别慌,还是亲亲,只是换种亲法而已。”

“嗯……?”

僻静竹林里沉寂良久。又响起隐约的对话声。

“为什么急着在京城换庚帖呢。我原本打算带你回家看看爹,明年开春再回京城……”

“京城去荆州,来回便是半年。六礼过完又是半年。”

“七郎觉得太久了?”

竹林里安静下去。林中相拥的人在试探着深吻。

连绵的吻落在柔软芳馥的唇边,逐渐深入。应小满起先痒得直笑,笑着笑着又喘不过气,开始推他。推得力气并不大,像林间玩闹的小兽。

晏容时缓缓摩挲着面前小娘子润泽艳色的唇。

小满过年便十七了。

她在他面前一日日的褪去青涩,精心呵护已久的山顶雪莲缓缓浴光盛开。

秋季开始纳采。等六礼走完,成亲的最早日子也得明年开春。

小满不习惯深吻。他以小满最喜欢的亲吻方式,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柔软的唇角。

“太久了。”

——

纳采

,问名,算是两家结亲开始。

应小满仔细问过了,过几日来应家商议的,原来就是自己入宫当天,七郎曾今引她见过的韩老。

她详细地和老娘转述:“韩老年纪很大了。瞧着七十往上走,须发全白。听说是掌管大理寺的正卿,还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七郎小时候和韩老学过书法来着,算半个老师。()”

义母吃了一惊:“这位老人家好大来头,咱家没好东西招待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小院连厨房都没有,娘别多想了。出去买点好茶好糕点,备着就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在应小满的印象里,韩老应该会找个散值后的傍晚时分,如同七郎平日里过来那般,拎着一提盒礼物,从大理寺某处官衙踱来应家暂住的小院,敲开院门,进来和义母闲聊几句,两边纳采,问名。

因此,三日后某个清朗气爽的秋日早晨,当应家打开院门,迎进来浩浩荡荡的一长队人龙,纳采送来的箱笼塞得小院满满当当无处落脚时,从义母到应小满和阿织,应家三口站在堂屋长檐下,全懵了。

大小箱笼六十四抬,最大的箱笼四尺见方。小院空地占满了都堆不下,中间只留一条走人的空道。

头发全白的韩老就沿着这条空道缓步从小院外走近堂屋,微笑致意。

“应夫人。老夫韩兴继,今日冒昧登门,替好友家的晚辈求一桩喜事。”

事关女儿婚事,义母强做镇定,装出见过大场面的样子,寒暄着把韩老让进屋里,端上新买的好茶水好糕点,两边入座。

阿织也跟前跟后的帮忙,时不时地帮婶娘递几道糕点上来。

韩老笑着摸摸阿织的小脑袋,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大包糖饴递去:“小丫头好乖。辛苦你了,出去吃罢。”

两边长辈坐在堂屋里说话,佛龛边上搁着两份庚帖被义母起身取来,放在桌上。韩老笑着摆摆手,先把一份大红聘书放在案头。

韩老微笑时显得和蔼。但人不笑时,周身便显出多年积累的威严气质。

义母看不懂递来的字帖,紧张地托起茶盏,咕噜噜喝下去半盏。

并排三间青瓦房,当中的堂屋和两边屋子以一道轩窗隔开。此刻东屋隔开的那道轩窗后头,窗上糊的碧纱被手指头往下拨了拨,悄然露出一只乌亮的眼睛。

应小满的眼睛瞪得滚圆。

今天过礼,好……好大场面……

韩老先将男方聘书当面交付,这才捧起两份庚帖,开始详细地和义母解释晏家情况。

“老夫并非晏家人,按理来说,今日应当请晏家长辈前来纳采才最妥当。但七郎的祖父和父亲都已不在人世,七郎那孩子又请托到老夫面前。与其让他家那几个叔伯来纳采,倒不如老夫借当年和他祖父的交情,和七郎的半师之谊,腆着这张老脸来一趟罢。”

义母听懂了大致意思,听完只说:“既然七郎托到韩老面前,韩老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咱放心得很。”

韩老笑着点

() 点头:“两家联姻大事,上祀先祖,下继香火,还是讲清楚为好。七郎难得托老夫办事,这桩喜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