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与琅嬛阁的那位吵架,可没见你这么大度。”萧绾说这话时语调已经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结果赫连铮根本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他只是正色道:“能喝酒的朋友我有很多,师弟我却只有这一个。”
萧绾自嘲道:“我是该庆幸你师父只给你收了一个师弟,还是该惋惜只有他?”
“嗯?”赫连铮不懂萧绾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随后不知想起什么,他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剑,对萧绾道,“算了,阿慈一个就够我师父忙活了。”
萧绾心知她劝不了赫连铮,只怪她上次在苍雪宫没有看出赫连铮待他的师弟如此情深义重,只看他们吵得那样厉害,以为这对师兄弟多半要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她舍下脸面前往苍雪宫请谢慈出手救赫连铮,却遭到谢慈好一顿讥讽,若是唇舌能够杀人,她那日就得死在苍雪宫内了。
况且即便谢慈能从生死境中出来,也不一定会用那颗龙珠救回赫连铮,毕竟那时在苍雪宫里谢慈还同江砚玩笑说,若真得了龙珠,也要拿来当弹珠玩。
萧绾不后悔自己利用谢慈拿到龙珠,她为人向来是睚眦必报,她在苍雪宫里受的屈辱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若早知如此,当日在生死境中,她至少该把谢慈妥善掩埋,后来更不该贸然与赫连铮提起他。
世事不可回首,回首也无益处,只盼生死境中的那一桩往事,随风而散,从此除却天地与她,再无人知晓。
赫连铮要去苍雪宫见谢慈,她不能留在涂山上坐以待毙,她这般倒也不全是为自己的私心,如今世道愈发凶险,天地间说不定就有一场浩劫将至,以后涂山可能还要再仰仗赫连铮的气运,她与赫连铮的关系即便最后不能如她所愿,也绝对不能闹得太难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问赫连铮:“你当真要去?”
“是。”赫连铮已经背上包裹,就要出门。
萧绾点头,道:“行,那我陪你一起。”
赫连铮脚步停下,侧头看了她一眼,犹豫道:“这就不用了吧。”
萧绾是涂山之主,前不久涂山禁地出事,她被困在其中近半个月,后来为救他的性命,又不顾自身安危前往生死境中取龙珠,前后一个多月没有合眼,现在涂山上应该有不少事务等着她处理,她哪里还有时间陪他再去一趟苍雪宫。
而且赫连铮多少也能看出来的点,阿慈对萧绾好像不是很喜欢。
萧绾却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看一眼给赫连铮传音的人究竟是谁,她道:“你的伤还没好,需要人照顾,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苍雪宫。”
赫连铮想说他可以找其他朋友与他同行,而且那颗龙珠已经完全融入他的血肉当中,他昏迷的日子里又用了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滋养,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虚弱,但赫连心里清楚,用不了几日他的身体就会彻底恢复,他的修为也会更进一层。
现在萧绾态度坚决,她刚救了他一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拒绝。
谢慈在门口听得头疼,就说赫连铮是越来越傻了,他该离他远点,免得被他传染了。
但凡他自己认得从涂山到苍雪宫的路,他都不会留在这里遭这份罪,烦死了。
他只是也想知道那只纸鹤究竟是谁送给赫连铮的,他有什么错呢?要在这里听他们两个磨唧来磨唧去。
好不容易终于上路,谢慈算是再次见识到赫连铮的好人缘,他的朋友兄弟遍布天下,就连琢光派的首徒见到他也会赫连兄弟长赫连兄弟短。
谢慈跟在后面偷听了两句琢光派弟子的谈话,知道他们此次出来历练是假,找东西才是真的。
谢慈记得,在他刚被李青衡带离玄真府的时候,就见过琢光派的弟子出来找东西,这都找了十几年了,居然还没有找到。
琢光派很有毅力,比起秦家那些人也是不遑多让,谢慈就很想知道他们丢的到底是什么,有人说琢光派丢的是件上古时期传下的宝贝,也有人说他们丢的不是件物品,而是琢光派老祖的尸骨,众人猜来猜去,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江砚与琢光派素有旧怨,谢慈也为他跟琢光派的人发生过数次冲突。琢光派底蕴深厚,势力比起苍雪宫要大出许多,背后更有瀛洲仙界撑腰,谢慈却是靠着李青衡留给他的那些宝贝,没在琢光派手里吃过一点亏。
谢慈看着在那里焦头烂额地做各种分析的琢光派弟子,幸灾乐祸地想到,这是春天到了,勤劳勇敢的琢光派弟子收拾好行装,开始新一年的寻找。
说起来,他好像还听说琢光派这一辈的大师姐与他这蠢师兄还有段风月故事,他们上一辈和上上辈的故事他似乎也没少听。
琢光派的笑话他还没有看够,他就要看到自己的笑话了。
在那镜州的苍雪宫里,“谢慈”站在白玉阶上,他身着一袭红色的长袍,上面绣了一只九尾的凤凰,听到外面面传来的通传声,微微抬眼,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