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的手移到他的后脑勺上,说:“行了,都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齐暄宜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心里却在琢磨把他师父带出南柯境的事。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从前是冷宫,从齐暄宜登基后就一直荒废着,现在被简单收拾了一下,日常居住倒也挺好。
萧鹤回来的时候见他提着小水壶给小园子里的菜浇水,笑着问他:“最近怎么这么乖啊?”
齐暄宜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他嘴里塞了好多的糖,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像只小松鼠。
萧鹤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点想收回他刚才说出去的那句话了,等齐暄宜浇完水,他招招手:“过来。”
“干什么啊?”齐暄宜的嘴里塞满了糖,说话吐字含糊不清,他怕出了南柯境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吃不了糖,所以趁现在没人能管他要先吃个够。
萧鹤道:“张嘴,让我看看你的牙。”
齐暄宜一听到这话,猛地往后蹦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萧鹤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对他道:“这么害怕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齐暄宜更害怕了,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师父是恢复了记忆,但再听他说了几句,又好像没有。
如果他不知道萧鹤的身份就好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让萧鹤赶紧停下他那可怕的发言,现在不行了,他只敢老实听着。
所以说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到了四五月份,园子里的菜都冒出来了,长势喜人,在阳光下绿油油的一片,齐暄宜浇完水,骄傲地挺起胸膛,他师父今天回来一定会好好夸夸他吧。
只是这一天他没能在菜园里等到萧鹤回来,他派人暗杀崔明秋的事情的暴露,又一次被下进天牢里面。
直到傍晚时,萧鹤才来看他,却是闹得不欢而散。
萧鹤从天牢离开后直奔皇宫,薛青临一身黑色的长袍坐在长桌后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比萧鹤初次见他的时候变了许多,没了往日的自卑,也有了当权者的威严。
见萧鹤来了,薛青临开门见山道:“你已经知道了吧,齐暄宜要杀崔明秋。”
萧鹤颔首:“是。”
薛青临没有说出要怎么处置齐暄宜,他抬头望向萧鹤,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他问萧鹤:“我是真不懂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懂我自己,”萧鹤苦笑,“或许原本我就是个容易被色相迷惑的俗人。”
在关雎宫里第一次看他,他就被他惑了心神去。
薛青临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萧鹤为了齐暄宜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他叹道:“你说说,天底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就非要吊死在他的身上?”
萧鹤摇头:“除他以外,我看不到其他的美人。”
薛青临发出一串呵呵的冷笑,讥讽道:“你还真是个情种,齐暄宜知道吗?”
檐下的四角宫灯随夜风飞快转动起来,上面画得鸟兽如活了一般,那些影子映在殿中红柱上,不停地跑动。萧鹤沉默着,殿内一片寂然,落针可闻,他回答不了薛青临的这个问题。
就在不久前,他得知齐暄宜派人暗杀崔明秋,立马跑去天牢里见了齐暄宜,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皇帝站在牢房里,脸上不见半点悔意,只见他来了,才知道害怕,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生气了?”
萧鹤站在牢外,问他:“为什么要杀崔明秋?”
“因为你喜欢崔明秋啊。”齐暄宜理所当然地答道。
他喜欢崔明秋?
萧鹤看向齐暄宜,他仰着小脸,一派无辜,还有些许讨好之意。
萧鹤想安抚他对他笑一笑,然嘴角僵硬,根本笑不出来,他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悲哀,将他整个人都裹挟进冰冷的深渊,他一时间无法去思考齐暄宜话中的这段因果关系是如何成立的,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齐暄宜居然觉得他喜欢崔明秋?
他为他别了华亭鹤,误了琼林宴,换了白衣身,现在他却能说出他喜欢崔明秋,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喜欢谁,你感受不出来吗?”他直直看向齐暄宜的眼睛。
齐暄宜愣愣地回望向他,眼睛眨巴眨巴,透着困惑,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最后竟什么也没说出。
这一刻萧鹤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年来自己在他的眼中到底算是什么,他深深地凝望着齐暄宜,忍不住问他:“齐暄宜,你有心吗?”
天牢昏暗,高高的窗户吝啬地洒下一小捧橙红的晚霞,落在齐暄宜的背上。小皇帝咬着唇,眼睛里泪光闪烁,他大概都不知道萧鹤要问的是什么,而萧鹤自己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萧鹤不想看他,他转身离开,在他眼睛的余光里,齐暄宜茫然无措地扒着牢门,有些可怜。
他好像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