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两人日后?还会相见。可惜的是,林姑娘一心行医,等?到第二日见小殿下醒来无恙之后?便?与他?们告辞了。 他?们家主子?竟也没有多留,生怕小殿下在路上一直受冻,又喂了几口汤药之后?便?加紧赶路了。 又过了几日,出了陇西,途经兰州,穿过乌鞘岭之后?逐渐抵达了河西走廊门户,凉州城也终于近在脚下了。 南端的祁连山巍峨矗立,马城河水系倾泻而下,曾经灌溉出了数片绿洲。自汉朝经略河西走廊至今已有八百年?之久,这一带也在历史沉浮中几经变幻。曾经“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的河西走廊,却在前朝末年?被南下的突厥人杀烧抢掠,数百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至本朝,太.祖皇帝与当今这位先后?花费二三十年?之久才收复失地。但?是从前“土沃物繁”的凉州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座萧索荒凉的空壳子?。且因为他?们来的是冬日,更显得凉州孤寂。 秦嬷嬷到了南城门后?便?不由自主地拢了拢小殿下的衣裳。小家伙被遮地严严实实的,但?是捂得有些难受,悄悄伸手戳了一个小洞,眨着眼睛,好奇地观察周围。 州治的诸官员一早就叫人盯着,傅朝瑜刚入凉州地界之后?他?们便?得了消息。这会儿傅朝瑜进?了南城门后?,便?发现有好些人在这儿守着了。为首的是个凉州通判马骞,四十来岁正直壮年?,生得浓眉大眼、身量极高。 他?身后?跟着的一溜都是凉州的属官,皆老实听话?地跟在马骞身后?。 两边碰面之后?,马骞含笑?着上前问?好行礼,引荐凉州诸位官员,又问?及傅朝瑜这一路可顺遂。 傅朝瑜点了点头,又感慨说自己一路以来见识不少名山大川,等?看到祁连山后?更觉震撼:“先前只在游记中看见几句只言片语,如今到了西北方知天地之广阔。” 马骞闻言笑?得越发真?切,又说他?们这南城门乃前朝所?建造,邀请傅朝瑜上去一观。 傅朝瑜虽急着回去,但?也欣然答应,不过临上城门前注意到了马骞后?面的两个人,那两人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但?却抓耳挠腮了半天,不知如何上前说明。 马骞引着傅朝瑜:“大人,请上台阶。” 傅朝瑜收回目光。 马骞带着一行人拾级而上,登上了南城门。从前的昭武门何其辉煌,登高远眺时繁华的古凉州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可战乱之后?,一切就大不如前了,不过即便?如此这南城门依然是凉州的门面。 马骞细数了凉州历史,又道:“若是夜间皓月当空时,登此楼可听到细雨在瓦上淋沥之声,这‘夜雨打瓦’可算是凉州奇景。” 傅朝瑜从秦嬷嬷手中接过小外甥,将斗篷打开,露出一双眼睛让他?看看整个凉州城。 登高之后?四面来风,凉州景貌尽在脚下。周景渊扶着阑干被冰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再睁眼一看底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里的一切跟皇宫大不相同,跟京城也不同。 马骞等?人暗暗观察这位小殿下。这位乃是当今圣上第五子?,年?纪最幼,最不起?眼也最不受宠,但?是即便?这位不受宠的小皇子?瞧着也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孩儿要贵气许多,只露半张脸都伶俐十足。脸色白嫩,面颊圆鼓,一看便?知是被照顾得很好,这真?的是不受宠的模样吗? 马骞又看向傅朝瑜,这位他?们新任的知州、安平侯大人年?纪也不大,这样年?轻的知州真?的能行吗?纵然心中有千头万绪,但?面对傅朝瑜时,马骞仍旧不卑不亢,他?甚至还颇为热情地想领傅朝瑜去鸠摩罗什寺跟天梯山石窟走一遭。 傅朝瑜赶忙叫停,他?们一路赶过来已经很累了,若是再跑去看石窟还不知道要耽??x?误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州府。他?家崽的风寒刚好,可不能再冻着了。 马骞略有遗憾,只能领着傅朝瑜入州衙所?在。 方才在城南上远眺时,许多东西因为距离远美化了不少,如今走近细看之后?才发现内里压根一点也禁不起?推敲。两侧商铺并不多,纵然有也都以简朴为要,住宅区紧凑逼仄,主路看得出近来打扫过一遍,但?是再看两边的小路就能发现端倪了,越是靠近居民区的小路越脏乱不堪。 如今是冬日,放眼看不见什么绿色,更显萧条。 傅朝瑜看得仔细了许多,马骞则老脸一红,坦诚道:“凉州几经战乱,百姓穷苦,是以城内瞧着便?寒碜了许多,比不得关内诸州。” 傅朝瑜自然没有轻视,他?只是感慨战乱对于河西走廊一带的破坏实在太大了,若要修复如往日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功夫,要知道当年?的凉州,那可是天下要冲,国家藩卫,人烟稠密的第一等?富庶之地啊。 到了衙门后?一切也没有比之前好多少,州衙前衙后?宅,三进?大院地方开阔,但?因年?久失修未免显得破败了些,门外墙皮都脱落了许多,露出一截里头的青砖。 秦嬷嬷等?人到了地方之后?都忍不住摇头,这地儿实在是太破了,她住着都觉得寒碜,更不用?说给小殿下住了。不过好在衙门的人给他?们收拾得很是妥帖,桌椅床柜虽都是旧物,但?保养得甚好,又细细地擦拭过了,只需将行礼直接添置进?去就成了。 秦嬷嬷支起?炭盆,给小殿下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裳,便?准备先休息休息了。 傅朝瑜也准备先休息休息。他?们今儿天不亮便?在赶路,这会儿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晌午。 秦嬷嬷跟李三娘没睡,坐在窗边打理行囊。初入凉州,不止她们俩心头不安,就连福安也觉得心中难免有落差,不过好在这衙门里头的人瞧着都不像是恶人,尤其是那位马大人,这位还是他?们傅大人之下第一人呢,竟也这般姿态谦和。 李三娘跟秦嬷嬷对视一眼,嘴角浮现出丝丝笑?意。 福安挠了挠头:“我说错了?” 李三娘道:“你都说了,他?是咱们大人之下第一人,堂堂凉州通判,又怎么可能没点手段?方才我们进?城时,凉州官吏可都老老实实地站在这位马大人身后?呢。” 福安一时沉默了,难道他?看走眼了? 一觉睡醒,傅朝瑜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不少,吃过中饭之后?,便?找了马骞询问?凉州情况。 马骞知无不言,但?他?越往下说傅朝瑜的神色便?越是凝重。这两年?冬日凉州一带都是出奇的冷,连年?雪灾,连年?赈灾,消息传到京城基本没人在意,赈灾粮等?发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已经所?剩不多了,到头来还得地方官府自己出钱出粮赈灾,因为这些天灾跟灾民,凉州几乎要被拖垮了。 如今衙门也开始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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