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在办公室里等着女儿。
虽然现在成为了家长,但她确实不太喜欢跟老师打交道,或许是学生时代的经历不太美好。
郑晚从小就生得好,上幼儿园时就有小男生给她糖果讨好她,等进入了青春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周围都是献殷勤的男生。
刚开始老师们也都挺喜欢她,她虽然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不会给班级拖后腿。
直到她跟严均成恋被发现后,总挨老师白眼,还被老师批评,好似是她带坏了好学生,明明强势的人是他,被动的人是她,那段恋中,她就主动过一次。
主动分手。
现在坐在这跟二十年前布局摆设也没什么不同的教师办公室里,她也感到局促。
赵老师同她闲聊,“思韵这孩子是真聪明,一点就通,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这孩子只要能一直保持下去,绝对能考好的学校。”
郑晚柔柔笑道:“她随她爸爸,她爸爸念时脑子就很聪明。”
谈起丈夫陈牧,她的眼里有着温柔的光。
很多人都说她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地就丧偶,可只有她知道,她这个人运气实在不错。
相处十二年,陈牧对她无可挑剔。
她知道陈牧放不下她,也放不下他们的女儿,所以,即便生活再艰难,她也要站起来,牵着女儿走过,直到女儿长大成人。
“她爸爸念的什么大学?”赵老师随口问道。
郑晚报了学校的名字。
赵老师失笑,“难怪。”
虽然比不上东城最好的大学,但就全国范围来说,也能排名前列了。
不过“难怪”之后也未免感到“可惜”,可惜郑晚没了人,可惜郑思韵那般年幼便失去了父亲。
如果他还在,一定是非常幸福非常温馨的一家三口。
与此同时。
郑思韵的大脑一片空白,走在连通教学楼跟办公室的长廊上,她都没有半点知觉。
像是感受不到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也感受不到其他学生投来的打量目光。
她穿着宽松的校服,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挪动着。
一直到此时此刻,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从考场上醒来是一个梦,梦到纸团滚到自己脚边也是梦。
周围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学都是梦。
在后来的那些年里,她没少做梦,回到了她最幸福的时候。即便现在感觉逼真了些,那也是梦,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样幸运的事情会降临在她身上。
直到她循着记忆来到老师办公室。
还没走近,听到了一阵轻柔的嗓音,她如遭雷击般愣住。
“思韵从小就很懂事,在家里也总是跟我抢着做家务活,家人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我带她转回来,其实也是她爸爸的遗愿,她爸爸总觉得东城这边的教育资源更好。”
“我也不想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对于我来说,只要她健康平安也就好了。”
郑思韵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几乎贪婪的听着。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妈妈的声音了。
即便在梦中,也没有听过。在失去爸爸时,她还很年幼,一开始也不太清楚爸爸离开意味着什么,反正她有妈妈,她可以抱着妈妈睡觉,可以依偎在妈妈的怀中。直到她失去妈妈,她才知道,什么叫天人永隔。
那些脑海中还记得的细节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逐渐地,很多事情都记得没那么牢固了,仿佛是旧铁盒子,打开一次,便松散一分。
仿佛是铅画的本,翻开一次,墨淡一分,直到再也不见。
每一次回放,都无疑是凌迟。
她会回忆起自己偶尔会不耐烦地回应妈妈。
心烦意乱时还会凶妈妈。
最后悔的是,没有多抱抱妈妈多陪陪她。
那个时候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长大,妈妈会变成优雅的老太太,听她絮叨。
赵老师也是当母亲的,她自然能理解郑晚的想法。
刚要附和,抬起头来,却见郑思韵站在门口,阳光太刺眼,她眯了眯眼,笑着唤她,“郑思韵,快进来,你妈妈等着你呢。”
郑晚背对着门口,闻言,转过头去,也见了女儿。
她微微一笑,依然是郑思韵记忆中的美丽容颜。
郑思韵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实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地体会到“近乡情更怯”是什么意思,她怕走近了,妈妈就会消失不见。
她开始胆怯,即便这样着,她都不敢说话,就怕惊扰了妈妈。
她愿意一直活在梦里,一直当妈妈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