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厚厚的大氅,头发散乱着蹒跚走出来。
逗弄了一回莺儿,黄公也在火盆边坐下,英月暖和了许多,然后小跑着进了屋,拿了一把梳子出来给师父梳头发。
桑楚赤着上身,满身是汗的进来,瞅见黄公就是一乐:“怎么跟吃了一夜屎似的?”
他说得粗鄙,不过黄公这次却没跟他辩驳,只是叹着气点头:“可不是跟吃屎一样嘛,那后生写的东西狗屁不通,非拉着我看了半夜。”
听到这个比喻,怀瑾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
黄公老小孩儿一样的抱怨:“要不是看在子房的面子上,我才不过去吃那杯酒。”
英月在后面就嘟囔:“张先生神仙一样的君子,怎么会结识这种人!”
“他是为了那群游侠儿,”黄公道:“原伏那群小子把姜家的一座山给烧了,虽不是什么重罪,县丞追究起来他们难免又要背井离乡的去避难。子房是贵族,竟能与这群游侠相交,如此……我也不能不帮他这个忙,反正人家的要求只是叫我过去吃顿饭而已。”
桑楚笑了一声,把汗擦了穿上衣服:“我说你昨天怎么去赴宴了呢!”
宋天昊端来饭食送到黄公跟前,黄公呼噜呼噜的喝着粥,还不忘夹一块萝卜喂给莺儿。
那萝卜是腌过的,莺儿只是吃了一口,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怀瑾忙放下针线,给孩子喂了一口水,嗔了黄公一眼:“您老别作弄她,仔细她长大了拔你胡子!”
莺儿喝了水,面色又恢复了正常,过去扒着黄公的袖子喊了一声:“阿爷!”
她就会叫家里这几个人,旁的也不会说了,不过却让黄公听得美滋滋的。
吃完饭,黄公巴望了一会儿门外,喃喃道:“今日大雪,想必不会过来了。”
竟还是在等张良?怀瑾诧异了一下,问道:“您缘何如此欣赏张先生?”
过了半晌,黄公才回过头,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问他们:“你们觉得张良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在问堂屋里的所有人。
英月最先说:“张先生长得好看,学问也好,能和师父有来有回聊上许久,旁的人就不行。”
这是小女孩的直接感官。
宋天昊思考了一阵子,说:“张先生能赢得姜有那种人的敬重,还能与游侠儿相交,但本人却又是贵族出身,平时对我和英月也是彬彬有礼,有时附近的农人遇到他,他也是态度和蔼还能与他们交谈,弟子觉得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君子。”
这是他经过观察、思考得出的判定。
阿燕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觉得张先生……是个贵人,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那料子很名贵。”
这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民妇唯一能留意到的东西。
桑楚和怀瑾没说话,黄公就看着他们,桑楚歪歪斜斜的躺在怀瑾身旁,语调有些不正经:“知情趣、有学识、出身高贵、态度谦和,嗯……果然是位好郎君!”
他开玩笑一般的态度,看来根本没仔细想这个问题。
黄公又看向怀瑾,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与他相交泛泛,话也没有说几句,不能轻易评断他。”
黄公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慢慢道:“你们的评语都是正向的,不过也不奇怪,你们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是绝不可能看穿一个聪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