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桑楚。
张良却想,似桑楚这般,见惯众生的人,才能把世上障眼的东西全部抛下。可惜,他自己入世太深,却难以达到这种境界。
想到桑楚,他不免叹了口气,为了这个人,姮儿与他置气了好多天了。他有心想回去好好与她谈一谈,却怕她又说那两个字。
正思量着,阮离欢拎着一篮澄橘过来,她把篮子递过来,笑道:“师父,樊哙将军带回来的,我一个都还没吃,先给你送来了。”
“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张良重新把手里的书简拿起来看,却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阮离欢有些失望的抚摸了一下鬓角,小心翼翼的开口:“吃一块糖,三天吃一次自然觉得甜,每天吃一次这甜便少了许多,人也是如此。或许正是因为您对师母太好了,才让她越来越放松,失了妇人本份。”
张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我跟她如何,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阮离欢诚挚道:“师父,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只是我看到你这样伤神,觉得不忍。”
“你知道你师母和别的女子哪里不一样吗?”张良放下书,给出两分耐心。
阮离欢一怔,摇摇头。
张良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莫名带上一丝怀念:“她与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是她首先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整的人,其次她才是一个女人。”
阮离欢有些莫名,同时也有些疑问,她不解的看着张良。
张良说起她,目光便软得如一团棉絮,他道:“她心里永远是她自己最重要,她最爱的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我、孩子、朋友。能决定她的人生的也永远只有她自己,而不是她的父亲、兄长、夫君,只能是她自己。而正是因为如此,她选择了我,为我牺牲,让我感到幸福。”
听上去,似乎很自私,阮离欢并不能理解。半晌后,她问:“为什么选择了你,便是为你牺牲?”
“替我生儿育女,便要牺牲她的健康,让她辛苦十月,这不是牺牲吗?”张良温言道。
“这不是女子的本份吗?”阮离欢愕然不已。
张良摇摇头:“所以你和她不一样,你们都和她不一样。”
阮离欢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不是读书少了,竟然有些不明白张良的意思。一会儿,她又问:“师父心里既然这么舍不下师母,为何不回去看看?”
张良微笑的看着手中的竹简,心想,他不想去看她吗?只是不敢罢了。
最后的一丝耐心也耗尽,张良说:“不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秋天来了,但她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做。
怀瑾只好穿上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夏衣,她换上衣服坐在镜前,看到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十分悚然。
她怎么憔悴成这样子了?想到今天约见桑楚,她找出脂粉在脸上盖了一下,又拿胭脂在眼尾腮部涂抹。
妆成毕,怀瑾看到镜中自己的容貌,韶华未逝,残留的一点青春让她此刻正美丽着。
唯一的缺陷,便是她的气韵与阅历摆在这里,纵然美,却也只是个美妇人,而不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嗟叹一声,又有多少人能留住自己的青春呢?
只将头发在脑后束好,她便出门了。犬夜叉赶车,她稳坐在里面,出神的看着外面的街道。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到城北的一座小山丘,秋天的菊花绽放,满山金黄。
桑楚穿着利落的短打,坐在一棵树上喝酒,要不是他叫了自己一声,怀瑾还看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