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的娘是颜青棠的奶娘,算是颜家的家生子,以前李贵是在张管事身边打下手,这次子受了伤,不能跟来,于是就换了他跟在颜青棠身边。
“先不回,去苏公弄和定慧寺附近逛逛。”
闻言,素云和李贵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其实颜青棠之所以还来莳花坊,很大原因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想,万事都具备了,只欠东风,现在该去找东风了,可她心中实在难以调试,便以自身还有不足作为拖延。
她清楚症结所在,也清楚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么拖着不成,所以今天出来时她就想好了,先去逛逛,既然要去找‘东风’,总要先熟悉下环境。
循序渐进地来。
李贵赶着马车往苏公弄行去,一路上明显能出大街上要比往日热闹些,路上或水道中的船上,多了许多生打扮模样的人。
苏州府作为江苏省治所在,苏州贡院也是整个江苏最大的贡院之一,每到开考之际,这里总会涌满附近各府县的考生。
离苏公弄附近越近,路上行着的生越多。
或一人带着童,或三三两两,意气风发,惹人瞩目。
主仆二人透过车窗往外。
对于姑娘做下‘借子’决定,虽一起初素云也很诧异,但她向来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天对姑娘各种行径,也从瞠目结舌到接受良好。
知道姑娘是在人,她也就帮姑娘认真。
可来去,街上这些都是歪瓜裂枣,就没有一个能配上姑娘的。
“这个个头太矮了,还没姑娘高呢。”
“这个脸长得不错,但鼻子太大了。”
“这个太瘦了,眼圈还是黑的……”
素云化身啰嗦的老妈子,嘴里念念有词。
颜青棠微窘,敲了她额头一下:“行了你,以为是在挑牲口呢。”
“我也是为了姑娘,总不能找个长得又矮又丑的。”
李贵在外面听到动静,小声道:“小的觉得姑娘要想挑个出众的考生,不如让人先去附近客栈酒楼里打听打听,每年各府县有哪些出众考生,客栈酒楼里的人都知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如果去客栈里寻,怎么施行她的赁房计划?
马车在苏公弄及定慧寺附近绕了一大圈,无果。
此时,心中有些茫然的颜青棠意识到,果然挑人是最难的。
她甚至想,若实在不行就换法子,让人去附近客栈打听打听,再说下文?
行经一处点心铺子,她想起今天出门时鸳鸯央她带几样糕点回去,便叫李贵停车。
“姑娘,你就是宠鸳鸯,再这么吃下去,她明儿该嫁不出去了。”
说是这么说,下去买点心的也是素云。
颜青棠着车窗外。
这时,斜对面一家客栈门前似乎起了冲突,引起了她注意。
一个矮矮圆圆、童打扮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大包袱,正脸红脖子粗地和伙计争论着什么。
“你凭什么撵我们走,又不是不付你银子!”
伙计满脸不耐:“你们来住时就说过,最近考生多,到时恐房间不够要你们腾地方换店住,你们也是同意了的。”
“什么考生多让换店,你分明就是见后来的那群生人多势众,刚好他们就缺一间房,便撵我们走……”
一旁,站着个穿青色长袍的生。
他身形修长,背影略显有些单薄,但脊背很直,如松如竹。他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以袖半掩着面,让颜青棠分外出几分‘他恨不得离远点,当做不认识这童’的架势。
这时,素云买点心回来了,颜青棠正要收回目光,就见那生放下袖子,露出了他的脸。
她不禁一愣。
一时间,竟不知用何种言语去形容对方容貌,只想到了半厥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要是实在挑一挑毛病,就是似乎略显文弱了些,人似乎也穷。
瞧瞧那衣袖和袍摆,都洗得泛白了。
不过生本就文弱。
至于穷?
穷才好啊!
“姑娘,你在什么?”
颜青棠竟下意识心里一慌,忙转过头:“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又没忍住再眺望过去,心中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行了同喜,走吧。”纪景行蹙眉道。
“可公子……”
“人既要撵我们走,换个地方就是。”
同喜恨得眼睛发红,恨不得上去跟那伙计打一架,又想掏出银子砸死这个狗眼人低的伙计。
可他身上不过碎银几钱,大头的银子都在公子那,而所谓的大头儿,其实也不过十来两银子。
出来的时候公子就说了,这次他们不能走漏行迹,所以不用带太多银子,也免得他大手大脚惹人注意。
他们就要像普通生和童那样,精打细算地过活,这样才不显得突兀。
“可公子我们住哪儿啊?这附近已经没客栈了,最近来苏州城的学子太多,许多客栈都没有空房。”
之前他也不是没出去找过,就是找过了没有,才会和伙计争执起来。
“总能找到地方……”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是要找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