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钟,祝玉生的保姆来找邬长筠,说祝玉生不见?了,中午吃完饭自己滑轮椅去家门外的树下跟人?下棋,就再也没回来,还?带走了家里所有钱。
这老头,准是跑北平去了。
最近本就烦躁,这叫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发保姆回去,不想?管那老顽固了。
邬长筠一夜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祝玉生虽脾气大,对自己从来没什么?好脸,但到底有养育和授业之恩,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北平火车站挂着数面日本国旗,还?有日军守卫,每位出站乘客都要被搜身,设有女警,从头到脚,连胯.下都要搜个仔细,防止带有枪支弹药。
过了检查,邬长筠出站叫了辆黄包车,往崔师姑住处去。
短短一月,这座城市已经?完全变了样。
无数日本店铺相?继运营——居酒屋、艺伎馆、服装店、料理店……随处可见?穿和服的日本人?,不时走过一队日本兵,肆意占领城市的各个地方。
黄包车停在胡同口,邬长筠下车,快步进?去。
门被敲响时,崔师姑正在院外的大缸边洗菜,吓得一哆嗦,轻声?走过来,透过门缝往外看?一眼,见?是邬长筠,心才落下来,赶紧开门:“长筠啊。”
“师姑。”
崔师姑将人?拉进?来,又立马锁上门,擦去脸上的汗,对人?道:“我还?以为是日本兵。”
邬长筠见?她吓白了的脸:“他们经?常找麻烦?”
“也不算麻烦,就是问问话,但是隔壁几家的丫头都被拉走了,过了两夜才送回来。”
不用问,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师父在这吧?”
“在呢,我就知?道你要来,人?在屋里,来的路上生病了,现在还?烧着呢。”
“我去看?看?他。”邬长筠直奔客房,却无人?居住,一回头,见?祝玉生坐着轮椅,停在崔师母房间门口。
这是,睡一起了?
“你又来干什么??”他冷着脸问。
“接你走。”
“我不走。”崔师姑在这里,祝玉生更不会服软,“你要不提这事,还?能留下好好吃一顿饭,再坚持,就滚吧。”
“瞧你这脾气,好好说,别吵,”崔师姑在一旁劝说,“长筠,我听?你师父提过这件事,他明白你的孝心,但是我们决定不离开,就守着我们的小?家。”
“我们的小?家?”
祝玉生别过脸去,不吱声?。
崔师姑颔首笑了笑,又解释:“我们成?亲了。”
邬长筠并未太惊讶,这于师父是好事,老来能和等一辈子的女人?在一起,也算了却毕生心愿。只是,这样的话,他更不可能离开这里。
“师父,师母。”邬长筠顿了下,“真不跟我走吗?”
祝玉生看?都不看?她,滑动轮椅回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崔师母见?状,拉住邬长筠的手:“我们不走,走了,不就是把北平让给?他们了吗?”
邬长筠看?着斑驳的木门,一言不发。
“凭什么?他们来了,我们就要走?”崔师母心平气和地道,“凭什么?我们要走?给?他们腾地方。这是中国,是中国人?的家,我的根在这里,你师父也是,我们一把年纪了,不想?离开故土,余生能平平淡淡守着家,就足够了。”
“沦陷区的日子,能平平淡淡吗?师父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