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狮醒看湛兮的眼神,说是像在看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神仙也不为过了,那崇拜都能从眼眶里溢出来。
花青钰看得内心酸涩不已。
但是他的悲风伤秋并不被理解,花家主差点就憋不住抡一巴掌到他脸上了。
花青钰勉强清醒了一点点,伸手去衣襟里掏闻狮醒的籍契。
“拿来吧你!”湛兮看他慢吞吞的,直接两手拽着他的衣襟,粗暴地往两边一拽。
“刺啦——”
众人没眼看地开始看天看地、面面厮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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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结束了,曹大将军的兵马和那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士族都离去了。
围观的吃瓜人群也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忙活了起来,卖东西的卖东西,喝茶的喝茶。
老旧的茶棚中,有人忍不住吐槽:“曹大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将军了,可惜他这儿子,和传闻中的一样……”
有人赞同,摇着头:“可不是,初来乍到,就强抢民女,这……这如何使得啊?唉!”
“什么强抢民女,你们啊,可莫要被这些世家大族给骗咯!”一道声音介入了众人的谈话,“这可不是民女,这是他们花家的丫鬟,至于之前会不会是民女,被花家强行变成了丫鬟,这也不得而知啊!”
“诶?你说得倒也不是没可能。”
谭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笑道:“可不是,世家大族藏匿奴仆,变良民为奴籍,又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我那妻妹……”
“可不敢说,你闭嘴吧!”有人敏感地立即打断了他。
谭勇见状,跟着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害怕地说道:“唉!我也就是和几位老哥哥投缘,忍不住多说几句话罢了,主要是我那可怜的内妹,她……唉,你们不会传出去吧?”
“我们自然不会乱讲话,但你这嘴巴,可得上锁。”一个老汉道。
众人也叹着气,纷纷说自己不会乱说话,乱不乱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身边都有“消失”的亲友啊……大家,都是同样苦命的平头老百姓罢了。
“多谢大叔提醒,诶,大叔,你这一壶酒,我请了!”谭勇三言两语,成功和周围人打成了一片,大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起来。
“那姑娘啊,啧,瞧着可怜呀。”谭勇一脸遗憾地摇着头。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他状似无意地说:“你们难道没有瞧见吗?她那小脸白的哟,比冬日里的雪还要更惨淡!那下巴尖的,都能拿去钉门板啦!可见这花家啊,是如何虐待这姑娘的……”
有人顺着他的话思考:“谭兄弟,你说的有道理啊,若不是如此,这女子何苦非要从一楼跳下去,这可是会死人的!”
“怕不是再也扛不住了吧?这姑娘啊,也是个精的!她恐怕是见那小国舅年少,便猜想他少年心思虽蛮横霸道,但不至于如那些世家大族一般险恶刻毒,这姑娘啊,估计也就是孤注一掷地赌一赌。”
“唉,谭兄弟,你!你真是观察入微啊……我等怎么没想到这一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谭兄弟,你说的对极了!如是说来,这姑娘还真是走了运气,恰好碰上那曹国舅心情不错,竟然真的要拉她出那世家大族的苦海。”
“也不尽然是如此啊,”谭勇皱着眉头,一副在思考的模样,“这曹国舅,他是当真恰好心情不错,还是他其实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说起来也对,可能这曹国舅啊,其实是个心善的孩子,也许那姑娘就是瞧见他面相善良,才敢这么赌的,你们可曾听说过?那曹国舅啊,据说是太上老君身旁的金童子!”
“那他方才还说要把头扁的人乱棍打死呢!”也有人会唱反调的,此人就不服气地嘟囔了起来。
“诶,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谭勇站在道德高地上,开始发动良心攻击,“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你们又不是那姑娘,生死一线,想着要脱离世家的苦海,你们非要如他一般碰瓷那曹国舅。我若是曹国舅,我都得恼了!”
“况且,他也只是说一说,又没当真当街打人是不是?”
“就是就是,来,谭兄弟,喝茶,别理这等想要投机取巧不成还恼羞成怒想要倒打一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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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曹国舅初来乍到,当街强抢他人府上丫鬟”直接扭转成“人美心善小国舅,初来乍到急救人,苦命丫鬟太可怜,从今往后获新生”,谭勇也不过花了小半天的时间门罢了。
舆论,那是可控的东西。
谭勇知道,有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不过他并不在意,依然笑呵呵地与人攀扯关系,拍着胸脯要为刚认识的兄弟两肋插刀。
看他又如何?他可没什么破绽,而只要愿意,他有办法让对方找不着自己。
伫立在不远处,披着狐裘的男子看着谭勇的那格外“老实”的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此人三言两语,就把曹国舅的名声给洗刷得清清白白了,其嘴上功夫,恐怕并不逊色于曹国舅多少啊。
狐裘男子平静地打量着谭勇,看他在简陋茶棚和街边各个小摊中流转,犹如活鱼入水一般自得自在,丝毫没有突兀感。
他看着这位“谭兄弟”不动声色地在给曹国舅洗刷名声的同时,还在笑盈盈地与人打听着各种各样,乍一听似乎有些漫无目的内容。
倒是有趣……啊,不只是有趣呢,还很有用,是个妙人,是个能人。
说起来,大将军这等糙汉子,是如何生出那般胸有七窍玲珑心的儿子的?
而且他这儿子可真不简单,连这等人精都能收复得了。
“军师大人,大将军在前头寻你呢!”有人恭敬地这狐裘男子。
男人微微颔首,刚要回应,开口就忍不住咳嗽:“咳咳咳,我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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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吩咐田姑姑将闻狮醒带回都护府中去:“你且照看好她,我尽量早些回。”
闻狮醒看湛兮的眼神,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她好似溺水的人揪住了救命的水草那样看待湛兮的。
但湛兮到底不能缺席如此重要的筵席,也不合适带上这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姑娘。
闻狮醒大力地扣着自己的手,让理智占据上风,乖乖地随田姑姑离开了。
湛兮寻思着,他日后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位穿越者的技能都点亮在何处了。
此刻湛兮不得空,他还得完成他的永明八年的春季任务——拯救帝国双子星。
他倒要看看,这北庭都护府当地的门阀士族,究竟是怎么个脏法,又是怎么个臭法。
给曹子爽等人接风洗尘的筵席上,湛兮一点也没有大街上那和当地世家大族针锋相对的模样。
这大雍朝的顶层人士,颇有种“颜值正义”的微妙心思,否则不会丑人不能当官,门阀士族的公子们女子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仪态要求了……
而湛兮他生得好看,又不吝啬于笑容,这就是他极为霸道的一个入场券。
原本很多当地的世家公子,听说了街上发生的事情后,都极为反感湛兮的,但是湛兮巧妙地与他们聊了几句,又不吝啬地与他们玩了几把投壶、射箭之流,用实力征服人后,还格外慷慨地告知他们游戏的技巧。
人类若是扯下身上的遮羞布,那么,它们就是世界上最慕强的生物。
公子哥们已经忘记了方才对湛兮的讨厌了,纷纷为他的强大和风采所折服。
“小国舅,你居然如此厉害!这可是八斗弓啊!”
大雍朝的重量单位制式中,一斗相当于后世的十一点五斤,八斗弓的拉力,恰好就是一百斤。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拉得动的,比起投壶的准头,能直接拉开八斗弓,那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技巧,百分百的全是干巴巴的实力了。
湛兮谦虚极了:“嗐,没办法,可能是占了我阿耶的光,我生来就力能扛鼎。”
他甚至凡尔赛了起来:“实话实说,这天生神力啊,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小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可没少捏坏那些金银玉器,唉!”
有一个小公子嫉妒得要裂开了:“我若能有小国舅你的天生神力,就是捏坏再多的金银玉器也使得啊!”
“说得好像谁家出不起那些个俗物似的,”另一个公子哼出声来,幽怨极了,“还不是没能像小国舅似的,有这等天生神力啊,唉!我等男儿大丈夫,竟然生来就输于人了,实在令人汗颜!”
湛兮摆摆手:“莫这般说,君子不器,你总有你的优越之处。”
就在此时,有人离开了热闹的酒席。
那是女席,湛兮一副没留意的模样儿,随手拍了拍他身边被他当成了小厮一样使唤的“神策军”:“我有件从皇都带来的宝贝,要给大家伙开开眼,你且去取来。”
鱼知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不动声色地隐去了自己的踪迹,追踪在那离席之人身后,瞧见她隐蔽在一处毫无亮光之处与人接头。
“吕弟,”女子的声音有些急切,“小国舅今日夺取的那丫鬟,她知道一个秘密。我们留不得她,你且及时找个机会,解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