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田地,您觉得要如何处理呢?”唐大少问。
湛兮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你们自己处理啊,问我做什么?”
唐大少:“……唐家的意思,是将这些土地,都献给您。”
“我才不要!泥腿子才要去耕田呢!”湛兮摇头拒绝,“你们自己看着办呗,不然你给我拿个主意?”
唐大少总不能说都给我唐家算了,最后斟酌着说:“世家大族,就没有嫌弃土地太多的,听闻您与齐氏交好,不如就送给他们吧。”
湛兮几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好蠢的一家伙!
然而明面上,湛兮却直截了当地应下了:“那行啊,你俩等会儿把这些东西都送到齐府去。”
唐大少:“……”还要我们亲自去送!?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这小国舅,他的聪明建立在不谙世事的天真上,那这个聪明真的没有半点卵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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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棠眼看着湛兮似乎就这样草率又鲁莽地决定好了,忍不住焦急地看了唐大少一眼,唐大少接到他的眼神,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着急于要为家族建功立业”的唐小棠哪里还忍得住,立即高声说:“小国舅,其实我们唐家,为了查出秦家的罪案,替您出口气,也是出力了很多的……”
这邀功也太直白了吧?唐大少无语地看着自家蠢弟弟,皱着眉。
但唐大少到底没谴责唐小棠,毕竟,这也是他和父亲的意思,唐家出人出力搞定了这件事,秦家已经抄干净了,总不能一星半点都得不到吧?
湛兮却几不可见地冲唐小棠微微一笑,好孩子,演技提升明显啊。
小国舅果然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人家说什么,他都顺着往下说:“啊对,你们家也确实是辛苦了,那这些地契就一分为二吧,你们唐家和齐家一人一半。”
反正就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宗旨,你们说啥,没惹到他,他就顺着同意了。
这种家伙,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机啊!
“虽说国舅爷您不解种田之乐与土地之重,但是这北庭都护府的府衙,也是需要田地去种植的,您看要不要再分出一份……”唐大少试探着,仔细地盯着湛兮的脸,看着其中微妙的细节。
湛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这么分吧,你们下面打算自己怎么分是你们的事情,分给府衙就没必要了,军师不是会领着他们自己去开垦屯田?府衙要田地,让他们自己开垦去!”
唐大少:“……”您可真是曹大将军的“大孝子”啊!
至此,唐大少对湛兮的性情,已经确信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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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少又问湛兮:“那这些秦氏私藏的佃户,要如何处理呢?”
“你们自己分呗,哎呀你烦不烦,怎么什么都问我?”湛兮格外不耐烦地盯着唐大少,一副“你再叽叽歪歪,烦死人,我就要打你了”的模样。
唐大少的心理活动——老子对你这种傻逼小屁孩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
最后,唐大少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湛兮:“私藏的佃户,并不符合大雍朝的法度,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如何能将这些佃户私分了呢?”
“那就将他们放生吧。”湛兮大大咧咧地说。
唐大少:“……”神他妈的“放生”!
唐大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糟心过,和蠢人沟通,真的很伤脑子啊……
眼看着湛兮根本就说不通,唐大少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不然,我将这些佃户都交到府衙吧?”
湛兮一副“赶紧把麻烦都给我丢远点”的死样子:“行行行,就交给军师,别问我了!”
唐大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礼貌地告辞,打道回府。
湛兮却忽然拦住了他俩:“过两天这边是不是有搞什么武斗大会?你俩有空没有,没事干就陪小爷我去逛一逛。”
大雍朝尚武,伸出边关之地的北庭都护府,更是其中翘楚。
这庭州内,隔差五,就会有擂台赛,武斗大会什么的,都是小老百姓,或者是军户们闹着练练身手,大家伙切磋切磋什么的。
唐大少没有想太多,这玩意儿太常见了,他也就直接应下了。
兄弟两离开的时候,唐小棠忍住了,没有回头看湛兮。
他跟着兄长的脚步,越走越远,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兄长不知道小国舅的这次邀约,目的是什么,他却很清楚。
并且,他将会努力地配合小国舅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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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将他们送走后,湛兮伸了个懒腰。
哎呀,完美解决,搞废秦家得到的土地,分给了唐氏和齐氏,齐氏还会按照湛兮的吩咐,将田地分割出去给中小层的世家。
湛兮磨刀霍霍宰杀了一个秦家,要是自己把鸡都吃了,那鸡场里的鸡们会恐慌,但是把秦家喂给它们就不一样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没有被宰杀到的鸡,就会永远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
不仅它们会因为有吃有喝而自己PUA自己,湛兮会让主动洗脑它们,让它们深信不疑一件事,那就是——
小国舅宰掉的鸡,那都是鸡活该,小国舅是不会宰到我们头上的,毕竟小国舅是我们的好朋友!
湛兮宰杀得越多,它们吃的越肥,就越容易被湛兮宰杀,因为唇亡齿寒,向来都是真理。
然而鸡场里的鸡们,虽然也会害怕,但大家吃的那么开心,当然是不太愿意相信屠刀有一日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去呀。
湛兮微微一笑,支颐着下巴,看着那天光大好的院子,早春的花儿已经绽放了。
人性的弱点,真是亘古不变。
这一波啊,他是轻而易举地转移了引起世家警惕抱团的风险,摘除了自己在这场阴谋中的威慑力,又直接施恩于可怜的佃户了,能获得百姓的感恩戴德,最后还加深了傅家对唐家的忌惮了呢。
一箭四雕,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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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伯野其实很想要见一见叶红梅。
但是父亲让他不必再执行上一次见面时,叶红梅要求他去做的事情。
和他所想的一样,父亲也并不认为那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就算是那闻狮醒直接指认了又如何?那能说明什么?
父亲骂她多少有些“无事生非”了,想必兄长也会谴责她的吧?
一想到叶红梅可能在家中过得不好,吕伯野就有些心疼。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心疼,更不能在父亲面前泄露一二分他对她的不伦之情,那是在给她添麻烦。
今日,他不能相认、却因为愧疚而对他格外慈爱的父亲,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场武斗大会。
为了洗清自己在折可克那儿的嫌疑,吕伯野又要和同父异母的兄长在世人面前,表演一场各自皆有负伤的大戏了。
吕伯野不知道的是,在他邀请折可克的时候,折可克看他那格外深邃的眼神,究竟隐藏着什么。
和预想的一样,热热闹闹、摩肩接踵的武斗大会上,傅桧柏主动上了擂台,连战人,未尝有输的时候。
吕伯野当即就表现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黑着脸上台了。
折可克一副无奈要拦他,却拦不住的模样。
吕伯野和傅桧柏对视了一眼,在旁人看来,他们是水火不容,又要再一次发生不肯“点到为止”的“切磋”了。
只有这两兄弟自己知道,他们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无奈。
他们打得热闹,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一场打斗,非常赏心悦目。
湛兮在台下,抱臂看得欢快,还抽空问唐大少:“你能打过他俩吗?”
唐大少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国舅爷,我这小身板,您看着我行吗?”
“你这么不行?真是个废物啊!”湛兮一脸“我情商为负”的模样,理所当然地吐槽。
唐大少:“……”他娘的,算了算了,忍吧。
唐小棠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唐大少深吸一口气,安慰地对弟弟笑了笑。
他不知道的是,他弟弟将要毫无负罪感地算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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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上的傅桧柏和吕伯野,越打越上火,两人身上都已经挂彩了。
眼看着,这就已经要超脱了“切磋”的范畴,折可克立即跳上台,出声制止:“小吕,住手!”
吕伯野见好就收,折可克的时机掐得刚刚好,傅桧柏刚使出了一记杀招。
傅桧柏见状,也正要收回出了一半的杀招,然而就在此时,湛兮的眼眸微动,暗中得令的不良人,暗自颔首。
人群突然就像是水烧开了一般,莫名其妙地闹腾了起来,什么“你踩到我的脚啦”“你们让让,让让,我这里有孩子”“可恶,谁,谁偷走了我的发簪?”乱七八糟的叫声,此起彼伏了起来。
大家伙不明所以,各自你推我我推你,吵吵闹闹没完没了。
傅桧柏刚觉得不好,还没完全收住势,他正要旋身,加快收势的动作,唐大少就忽然被混乱的“围观群众”猛推了一把。
就站在不高的擂台边缘,陪着湛兮近距离看武斗的唐大少,一个没防备,被推的趔趄着往前扑去,他惊叫:“啊!傅将军,你快躲开……”
傅桧柏哪里还能躲开?唐大少的双臂,刚好推到了还没能完全站稳的傅桧柏的后背上。
傅桧柏立刻就收不住势了,惯性令他最后的挽救,只能是侧开了刀锋所向。
想要避开致命的脏器的位置?折可克哪里能令他如愿!
折可克看似关心地拍了拍吕伯野,却让吕伯野下意识地转过身……
电光火石之间,傅桧柏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噗嗤——”是大刀刺入胸口的动静。
那一刹那,血溅如泉。
吕伯野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了一柄血腥的,没入了他的血肉的刀刃。
他瞪大了眼珠子,抬头看着傅桧柏,脑中凌乱地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傅桧柏对他憎恶与轻蔑的模样,有傅桧柏发现他对叶红梅隐晦的心思之后,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父亲谆谆教导他们要兄弟携手共同进退的模样……
父亲让他们互相挂彩,甚至是他伤傅桧柏更深,好让折可克不再怀疑他,结果他努力地减轻兄长的损失,兄长却阴奉阳违么!
兄长居然是想要借机杀了他!?为什么?因为叶红梅,还是因为父亲对他更疼爱!?
他如此不仁,那他为何还要对他讲义!吕伯野的眼珠,染上了猩红色,他们分明就不是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父亲误了他啊,他难道要死于这样阴险狡诈的、人面畜生的异母哥哥手里吗?
不,他不要!!!
这一刻,惊怒到了极点的吕伯野,竟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武力,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反刀往前一劈。
已经被这场变故骇得完全回不过神来的傅桧柏,直愣愣地站在了前方,眼睁睁地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刀,毫不留情地向他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