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那一小口酒,又凝固不动了。
裴染偏头看他的表情:不会吧,这么淡的酒也能把他定住?
W抬起头,抿了一下嘴唇,才开口:“原来这就是啤酒。”
裴染:“不不不,这不是。酒不是这样的。真正的酒比这个味道浓多了。”
W似乎想象了一下,“真的?”
裴染:“嗯。”
他只啜了一小口,就说:“你也渴了,你喝吧。”
他对人的表情观察入微,倒是什么都
() 知道。
裴染:“这么一大杯,我喝不了。你喜欢就再喝一点。”
他的味觉很敏感,但是身体看着健康强壮,这种水一样的酒喝个一口两口,估计没什么事。
W没再坚持,又低头抿了一点。
他喝上瘾了,裴染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W伸出手,把杯子推回了原位,两人中间,“我们一起。”
裴染再低头喝一口,“可以稍微喝一点,驱驱寒气,今天晚上估计要在车上过夜了。”
小货车的暖风坏了,今晚车停在城里,希望能比昨晚开在路上时暖和一点。
W和她头碰着头,轮流喝酒,过了一会儿L才说:“从刚才进来到现在,我听到了一些也许有用的信息。”
他在和她研究啤酒,一点也没耽误正事。
周围嘈杂的人声在裴染耳朵里是一片嗡嗡嗡,他却能用机械蜘蛛精确地分辨出对话,偷听他们的闲聊。
他说:“这里每天只有两个时间段可以说话,第一个时间段是晚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另一个是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以敲钟为号。”
刚刚进城时,没过多久钟声就响了,差不多就是七点过一点。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基地也是用屏蔽层来做防护的话,屏蔽层每天只会工作这两段时间,七个小时,其余时间,这里仍然是暴露在沉寂中的。
所以这地方有时候可以出声说话,却没有任何文字。
W说:“启用覆盖这种范围的屏蔽层需要能源,而且屏蔽层本身也有使用寿命。”
估计分时段是为了节约。
裴染嘀咕:“这么切来切去的,更容易死人吧?”
W答:“需要适应,适应不了的人都死了。”
W说:“我听到酒保说,楼上有空房间,可以提供住宿,但是最便宜的也要七十块一间,只能住两个人,不能加床。”
就像招牌上画的,这里还真的有床位。
一个牛肉罐头能抵五块钱,要十四个牛肉罐头才能换一个有床的房间。
裴染评论:“可真够贵的。吃的贵,住的也贵。”
她这两句话是出声说的,隔壁一张桌子旁,一个闷头喝酒的男人转过头。
他胡子拉碴的,扫视一遍裴染和W,“金姐这边已经算是城里最便宜的地方了。你们两个看着眼生,是刚到的吧?”
裴染正想找人聊聊,“对,我们今天刚进来。”
胡茬男说:“你们是从哪边过来的?有没有康日那边的消息?”
W在裴染脑内说:“康日一座小城,离这里不算太远,在西边两百三十公里的地方。”
裴染胡扯:“我们是从东边过来的。”
“哦。”胡茬男有点失望,“我是康日人,来这边的基地干活的,结果遇上这种事,我家里其他人都还在康日。这些天问了好几拨人了,都不知道那边的消息。”
他问:“外面还是那么多
怪物?”
裴染实话实说:“到处都是。”
胡茬男闷头了一大口酒。
裴染搭讪:“有不少人过来啊?”
“也不算不少,外面多数人都死了吧。再说除了本地人以外,其他人还要人带着,才能进得来。一般人也不知道这儿L还能住人。”
裴染顺便问他:“我们刚到,身上没钱,你知道在哪能赚到钱么?你说基地里会招人进去干活?”
“基地偶尔才招人进去干活,不过你得有点真本事,在外面的话,得看谁家招小工吧。或者有时候,有到外面收物资的队伍招人,不过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
裴染还想再多问几句,胡茬男叹了口气,扬起手,把杯底的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大家都是凑合着过。活一天算一天吧。”
旁边忽然热闹起来,一大群人端着啤酒杯往那边挤。
裴染探头张望,“怎么了?”
W说:“我过去看看。”
想必他在调动机械蜘蛛。
裴染东看西看,终于在天花板上发现了蜘蛛的踪迹。
这里光线昏暗,天花板没有封吊顶,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管道,机械蜘蛛顺着天花板爬到那群人上方,隐身在管道后,停了下来。
W在耳边说:“他们在打牌。”
一会儿L又说:“是扑克牌,不过上面没有数字和字母。”
没有数字和字母也没什么关系,只看牌面的花色就行了。
他们打牌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L,人群就爆发出一阵喧嚣。
过了一会儿L,又是一阵。人们起着哄,跺着脚,吹着口哨,好像在沉寂状态下待久了,需要发泄,闹腾到不行。
W说:“这种玩法叫洛特,先出完牌的人赢。他们赌注不小,每局两三百。”
起哄声中,人堆里,有人正在嚣张地叫唤:“还有人吗?谁还敢来?”
裴染活动了一下手腕,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了,往打牌的人堆那边走。
W仍旧坐在原位没有动,也没有抬头看她。
他只低着头,握着酒杯的把手,轻轻地晃了晃,认真地看着液面上白色的浮沫微微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