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的……是水边的阿狄丽娜,她最喜欢的歌曲。
也是他九年前在同一天送给她的礼物。
恍惚间,蒋莞似乎明白了贺闻朝为什么要特意在圣诞节这一天在申城开演奏会,明明他不久前刚开过一场。
水边的阿狄丽娜是他的演奏名单上没有的曲目,彩排的时候他也没弹过,可现在他却弹了。
蒋莞并不愿意自恋到去认为这全是为了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是不是贺闻朝同样记得九年前,他们在高三时一起度过的那个圣诞节?
本来,那也是他们唯一一个一起过的圣诞节。
一曲完毕,蒋莞心乱如麻。
她判断不出来贺闻朝的琴艺比起九年前是否更精进了,只能听出来一如既往的好听。
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这首曲子背后的意义。
这回是真的结束,贺闻朝起身对着全场观众鞠躬致意,退场,观众席的灯光亮了起来。
蒋莞随着人流有序退场,手里攥着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贺闻朝:在停车场F区等我,一起走。]
蒋莞目光微顿,半晌后回了一个字:[好。]
她有些走神,脚下
也慢了,被身后的人流带的差点一个趔趄,扶墙才稳住身体。
从剧院大门步行去后台当然没有从后台快,蒋莞走到F区找到贺闻朝的那辆迈巴赫时,他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了。
她坐进副驾驶,刚想说句不好意思让他等这么久,余光就瞄见车后座的行李箱。
这是贺闻朝前几天一直放在她家里的行李箱。
蒋莞目光一顿,秀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这是…要走么?()”
“嗯,不过先送你回去。③()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贺闻朝发动了车子。
伴随着他这句话,她刚刚内心里的悸动不安燥热难耐仿佛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一瞬间只剩下空空落落。
蒋莞‘哦’了一声,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低落:“你着急回京北的话不用送我也可以的。”
反正她本来就是开车来的,现在为了和他一起走,明天还得刻意来取一趟。
贺闻朝听出她声音的奇怪,稍稍偏头:“你不开心么?”
“没有啊。”蒋莞勉强打起精神,含糊地笑了下:“就是不理解…你怎么这么着急?”
就算走,需要演奏会结束就连夜飞回去吗?
她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她在申城的,圣诞节过后就会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落差感也就更强烈。
贺闻朝沉默片刻,只说:“公司安排,整个团队一起回去,元旦节在京北还有一场演奏会。”
时间离得太近,算上彩排之类的他们几乎要加班加点,实在是耽误不起。
既然贺闻朝签了公司,那大事上就必须听公司的安排,哪怕他有心想留,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整个团队。
蒋莞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心里那口憋闷的气稍微顺了顺。
“时间既然这么紧,”她顿了下,有意无意地问:“你干嘛非要在申城多加一场啊。”
旁边沉默了一会儿L,几乎让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谁知道呢。”贺闻朝开口,声音薄冷,却有丝自嘲的笑意:“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圣诞节比较特殊吧。”
蒋莞心口‘怦’的跳了一下:“特殊?”
“嗯,外国人的新年,我跟着过了几次,氛围和国内大不一样。”贺闻朝目视前方,却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在国外留学那些年的事情:“新年时,他们的音乐氛围更浓厚。”
“公司没有安排我在圣诞节这一天开演奏会,是我自己想……蒋莞,你还记得最后一首钢琴曲的名字吗?”
贺闻朝的直言不讳等于是捅破了蒋莞自己胡乱猜测的那层窗户纸,坦荡又大方,让她猝不及防的愣住。
可嘴巴比大脑反应的更快,呆呆地回:“记得,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真不容易。”贺闻朝笑了笑:“你还能记得这些。”
蒋莞甚至判断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嘲讽了,白皙的脸上不受控的升腾起一阵热意。
下了高架桥是一个漫长的红灯,贺闻朝停
() 下车子侧头看她,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被窗外五彩斑斓的灯光照映,有种流光溢彩的温柔——
“你觉得,”他问:“我为什么要在今天弹这首曲子?”
“你,你……”蒋莞大脑几乎宕机,麻木之下只剩呆滞,含糊的搪塞:“我怎么会知道。”
她心里有一个答案跃跃欲试,呼之欲出,可又怕说出来后自取其辱,总觉得‘是为了我’这四个字无比烫嘴,只能装傻。
“你怎么会不知道。”贺闻朝嗤笑了声:“我上次公开弹这首曲子,也是给你听的。”
他一共只弹过两次阿狄丽娜,一次在九年前,一次是今天。
都是在圣诞节,都是为了给某个人听,而她怎么能说她不知道?
蒋莞没想到贺闻朝不仅坦然承认就是他想在申城加一场演奏会,更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扯碎了更多的窗户纸。
一时间,她声音都有些磕绊:“贺闻朝,九、九年前的事……”
说到一半,蒋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能戛然而止。
那场用琴来表达维护宣誓主权的盛大爱意他们都都记得,可他今天又重复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蒋莞,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贺闻朝也在问她这个问题。
绿灯亮起,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声音并不激烈,只是平静的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
“我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在这儿L开演奏会,弹当年的曲子给你听?”
“你能给我个答案么?”
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现在却来问她要一个答案?
可是蒋莞却不觉得荒谬,因为她明白贺闻朝那更深一层的意思。
但明白是一方面,有没有勇气去面对是另外一方面。
这段时间自己和贺闻朝的相处都披着‘炮/友’那层外壳,但实际上早就越界太多,只是谁都不敢去挑明他们这诡异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直到今天,贺闻朝明明白白的问她要一个答案。
可她怎么给?九年前他们的矛盾和误会一个都没有解决,如果冲动,她能承担得起又一次决裂带来的后果么?
蒋莞没有勇气,她甚至不敢去看贺闻朝。
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盯着窗外,不断划过的路灯照过面庞,让她眼角那颗红痣都愈发鲜艳……
贺闻朝知道,这是女人想哭之前的表现。
他无声的轻叹口气,修长的手指捏紧方向盘。
“下次是你来找我。”贺闻朝记得蒋莞之前定下的‘一人一次’,没有继续逼她,给了缓冲机会:“到时候告诉我答案。”
“蒋莞,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我从来就不是个喜欢玩感情游戏的人。”
拿着所谓炮/友当幌子,一段时间还行,长久下来受不了的还是自己。
因为和蒋莞接触更多,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多,想有‘名分’,想真正的拥有她。
所以贺闻朝不打算继续‘玩’了,他到底还是个现实主义者——哪怕会痛的鲜血淋漓,也只想要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