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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静寂,水流哗啦的声响骤断。
桑枝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头发半湿着,没完全吹干。
她在房间里巡视一圈,最后光着脚,走到亮着灯的衣帽间。
薄叙在收拾行李,黑色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面。
几件折叠好的衬衣已经被规矩摆放进去。
感知到混着甜香的温度靠近,薄叙微微侧眸,漆黑的眸光沿着桑枝白透小巧的脚趾缓慢向上,流连至弧度漂亮堪堪一握的脚踝,到笔直纤瘦的小腿,再到遮在膝盖处的浴巾。
温热新鲜的水汽包裹着她,锁骨脖颈露出大半,入目遍是一片细嫩莹白。
目光对上。
桑枝先出声问:“这么晚了还收拾行李吗?”
“嗯。”薄叙的喉结缓涩滑动,然后说:“明天早上怕来不及。要回事务所一趟,也要回家跟爸妈告别。”
桑枝抿抿唇,好一会儿后才张嘴“噢”了一声。
现在她有即将分别的真切感受了。
行李在收拾,机票已经购买,明天就要分别。
“你去京市,到底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啊?”
“说不准,年前定的项目,前期规划图已经做好,我们这边需要有人留在那边跟建筑方沟通。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
“慢的话,不会比两个月还要久吧?”
“有可能。”
好吧。
桑枝悬着的心死了。
一个月已经很长了,没想到可能还要两个月以上。
“你快收拾吧,早点睡。我先去睡了。”
桑枝说完,扭头离开了衣帽间。
一定是因为没做好心理准备吧,因为太突然了,所以她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劲。
就感觉心很快要变得空落,她提早开始为这种空落而发闷,发涩。
薄叙定定望着桑枝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微绷成一条线,双眸沉默。
好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行李。
等行李收拾完毕,薄叙走出衣帽间,发觉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床上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人,没什么动静,但是给他留了一盏很微弱的台灯。
他停步,看了一会儿被子鼓起的弧度,之后走向浴室。
水声再次响起,很快又结束。
桑枝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刻闭上眼睛。
呼吸随着塌陷的床垫变沉,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分了一半给躺上来的人。
男性的温度缓缓靠近,相似的浴后香气重新将桑枝萦绕。
然后他坚硬的胸膛,紧紧贴到她的背脊,没有留出一丝缝隙。
“睡了吗?”
薄叙的声音,低沉又好听,与鼻息之间的热气一起,钻进桑枝的耳朵。
桑枝小小瑟缩了一下身体,闭着眼睛,不作声。
薄叙知道她没睡,就将她搂紧在怀里,然后说:“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办法。不管我要留在那边多久,中途一定会抽时间回来。”
听到这样的保证,桑枝眼皮掀开,唇角微微翘起。
“知道了。”
她抱住他搭在她胸前的手臂,像抱抱枕一样,身体动了动,调整成舒服的姿势。
一小会后。
“对了,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会选建筑啊?我听别人说过,你当时高考的成绩非常好,但是最后却去了江北读建筑。”
也许是深夜适合谈心,桑枝提出她的疑惑,薄叙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告诉她:“我想完成我爸妈的心愿。”
这里他指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江北大学是我爸妈的母校,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建筑系的学生。他们在那里,相识,相爱,最后结婚。可是我爸身上有家里的责任,我妈嫁给他,也被迫一起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所以你就读了建筑?”
“嗯。”
桑枝没想到薄叙选择建筑这个专业是这个原因,她不禁问:“你喜欢吗?”
“喜欢。”薄叙说,“我妈说,我和我爸很像,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不知为何,桑枝松一口气。
喜欢就好。
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已经比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人幸福了。
“你是独子,你爸……你现在的爸爸,同意你一直做这个吗?”
“我和他约定了十年,从大学开始算,这十年里,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十年后,我会回去帮他。”
桑枝倏然转头,望向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薄叙,眼神诧异。
薄叙见她这样看自己,微微笑了:“怎么这么惊讶?”
桑枝眨动几下眼睫,转回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诧异。
好像就是一种感觉吧,感觉自己对薄叙的了解,微乎其微。
他的好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下巴忽然被扣住。
他没让她把头转回去。
桑枝的眼神懵然几分,感觉到薄叙扣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轻微滑动,指节移到她脸侧,大拇指抵在她下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