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的死宛若一根撬棍,推动着撷芳、赵婴齐、刘繁带着各自的心思做出不同选择走向命运的支点。
而此时,长安。淮南王联合衡山王谋反一案在刘彻的雷霆手段之下也已基本清算完毕,渐渐落下帷幕。
清算的结果自然是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放的放。
被刘陵攀咬的人也在刘彻的态度中得到宽慰,放下心来,不再草木皆兵,一边大赞陛下英明,一边对身死弃市者拍手叫好。
呸,一群乱臣贼子,临死还要拉我垫背。活该!
京中风声鹤唳之势淡去,但关于这场谋反案的议论却还未停止。
就连霍去病也忍不住感叹:“似张次公跟雷被这般的大好男儿,还有一身武艺,把这精力放到战场打匈奴多好,作甚跟个女人纠缠,还死在这上头。可惜了。”
刘据撇嘴:“他们可惜,那银柳呢?云峰村全村百姓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雷被张次公谁逼他们了?不都是自找的?”
霍去病一愣,转瞬点头:“确实是自找的。”
刘据小大人般一叹,拍拍他的手:“所以说温柔乡亦是英雄冢,你要引以为戒!”
霍去病:???
关他屁事!
刘据挑眉:“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多讨女郎喜欢吗!大军回朝那天,光是砸向你的绢帕香囊与鲜花都不只一箩筐了吧。
“我们这几l回出宫,就出城这一条路,我都不知看到多少女郎偷偷瞧你,双颊绯红,暗送秋波。”
霍去病翻了个白眼:“她们喜欢她们的,跟我有什么相干,又不是我喜欢她们。你小小年纪关注这些作甚。少在这杞人忧天,我霍去病是那等会为女子浪费心思的人吗?”
刘据歪头:“别的女子也就罢了,你总要娶妻的,难道连妻子你也不费心思,那你娶进门作甚?”
霍去病鼻尖轻嗤:“谁要娶妻了,恁得麻烦。”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诸邑眼睫不自觉颤了颤。
刘据眨眼:“可是我听说不少人家找上姨母,想同你说亲,姨母还特地来找过母后,询问母后的意思,想让母后给你挑个好的。”
霍去病立时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点头:“确有此事。”
一旁的刘彻哈哈大笑:“你年岁也不小了。朕就说封你为冠军侯,也该赐你一座冠军侯府,你偏不肯要。现在看来还得给你备着。你如今孤零零一个人用不上,等成了家总要有的。”
当即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改日朕让人将府邸修整修整,让卫青帮你备好一应家仆。”
霍去病坐不住了:“陛下,臣没说要成家。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刘据猛翻白眼:“莫找借口,父皇赐你宅邸你找借口,说亲事你也找借口。合着匈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舅舅还成家了呢。你这话让舅舅如何自处?感情只要匈奴不灭,我
大汉的好儿郎们都不能安家了是吧。”
“就你话多!”霍去病龇牙瞪眼,“小没良心的,亏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你就不会少说两句,成心坑我是吧。往后不带你跑马了,我带不疑去!”
卫不疑是卫青的次子,与刘据同年。
刘据撇嘴。就会这一招。你会跑马你了不起哦。
“哼,不带便不带。我已经在做马上装备了。等做好,学骑马就容易了,我肯定很快能学会。待我学会才不要你带着跑呢,我自己跑。”
霍去病轻嗤:“马上装备?容易?马上功夫靠的是天赋与勤学苦练,你以为弄个所谓装备就能解决?呵呵。”
“瞧不起谁呢。我一准做出来给你看。”
“行,到时候我们比比。也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孩。我许你找帮手,不论找谁,找几l个,比什么,我都应战。”
刘据眼珠转动:“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顿了下,霍去病又道,“但咱们说好,必须得是马上功夫。”
刘据一拍桌子:“成交。”
刘彻看着豪气万千的儿子,忍不住小声提醒:“你悠着点,你表哥马上功夫无敌。你就算去找你舅舅做帮手,你舅舅虽未必会输,却也不敢说一定能赢。”
刘据下巴微抬,自信十足:“我才不找舅舅。等我装备在手,自有办法治他。父皇,你放心好了。”
刘彻:……并不是很放心。朕怕你牛皮吹太大,把自己给伤着,到时候撒泼耍赖找朕给你圆场子。
霍去病更是哈哈大笑:“装备在手,就能治我?口气真大。这天下武器万千,我霍去病还没怕过。所谓一力降十会,只需自身功夫过硬,管对方用的什么装备,我都接的下。”
哼,让你瞧不起我。有你来求我的时候!
刘据握拳咬牙:“你且等着。”
霍去病挑眉,半点不怕:“行,我等着。”
刘据攒着一口气,转头就忙碌起来,不知捣鼓什么,每天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旁人问起,只道:这是机密。
连刘彻都不告诉,却向他求了件事,想去上林苑。
刘彻看他半晌,一边寻思着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一边考虑着左右自己也许久没去上林苑了,那就去吧。
七月二十。上林苑之行启程。
作为皇家游玩狩猎之所,上林苑占地广阔,横跨五区县境,纵横方圆300里。内置宫殿。西起之处就在长安直城门外。
随行队伍浩浩荡荡,禁卫成群。
卫青大将军与霍去病伴驾是近几l年的标配,除此外,不限定加入其余诸将与皇亲权贵子弟等。这次也不例外。
因是就近入苑,出直城门不远便是。众人很快到达。稍作休整,刘据便划拨场地,准备与霍去病的“比试”。
不是跑马,不是骑射,不是狩猎,而是——打马球!①
马球,又名马上击踘,都是马上,都需
要“功夫”。所以说是马上功夫,没毛病!
场中,两只队伍竞相追逐。一人一马一杆,四下奔走。一方身披红绸,以霍去病为首,身后跟着诸多贵族子弟;一方身披蓝绸,以曹襄与卫长为首,其后还跟着鄂邑诸邑等。
说起曹襄。也是刘据的表哥。平阳长公主与前任夫婿平阳侯曹寿之子。曹寿死后,曹襄继任侯位。现今也有十六岁了。
场上两方打得热火朝天,场外观众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新玩法,似蹴鞠又不似蹴鞠。”
“听说是大殿下想出来的,唤作马球。”
“马上打的球,倒也贴切。瞧着比蹴鞠有意思,不过难度更大。”
“可不是吗?这不只需要球技好,还得马术强。少一样都玩不来。诶。几l位公主马背上是什么。怎么她们有,而旁人没有?”
“是呢,什么东西,怎么还在马上放个垫子,这不是增加马背承重吗?奇奇怪怪的,能好受?
“哎,不对。曹襄骑术是跟着冠军侯学的,卫长公主骑术是陛下亲自教授,不弱男子,这俩我知道。可鄂邑公主与诸邑公主骑术看着也不赖啊。”
鄂邑在皇女中行二,位于卫长与诸邑之间,非卫皇后所出,生母乃李姬。
“陛下尚武,公主们会骑射倒也不稀奇。这队虽然没有拔尖之人,但整体水平不错。
“尤其曹襄与卫长公主,配合默契,还有诸邑与鄂邑两位公主助力。冠军侯这边显然是临时拉的人,许多都不熟悉规则。如此一来,胜负还真不一定。”
“看,卫长公主进球了!”
……
另一边。
刘据与石邑一人拿着个小旗子,扯着嗓子呐喊:“阿姐!阿姐!阿姐!”
“进球了,进球了。阿姐又进球了!”
姐弟俩激动地抱在一起,“啊啊啊啊”的声响划破天际,冲击着人的耳膜,紧接着两人分开,喊得更加卖力:“阿姐,阿姐,阿姐!”
刘彻瞄两人一眼,又好笑又无奈,张嘴想阻止,到底没说出来。
罢了,孩子难得这么高兴,他何必扫兴。
大约是这俩激情太大,热血澎湃的劲太有感染力,场中不少观望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加入其中。
“冠军侯!冠军侯!”
“公主,公主!”
没多久,两边竟自动行程对垒之势,双方支持者摇旗呐喊,声声震天。
场外比场内还热闹,整个马球场几l乎都要被抬起来。
刘彻:……笑容逐渐凝滞。
是他失策了。
可此刻再呵斥下令不许人喊有失帝王风度,也自落了下乘。
刘彻横了刘据与石邑一眼,咬牙沉默。
他忍。
“嗷嗷,冠军侯进球了。”
“平阳侯也进球了。”
“诶,是不是胜了?平阳侯跟公主这边是不是胜了?”
一
看比分,果真胜了。一球之势,险胜。
但险胜也是胜。所以,霍去病输了?
冠军侯霍去病居然会输?
有人惊讶,有人不敢置信,直呼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马球结束,众人散场。霍去病自是跟着卫长等人走的,去的是陛下方向,没人敢跟。于是其他人就被团团围了起来。
“怎么就输了。公主那边多是女子,你们这边还有冠军侯呢,怎么会输呢。是不是你们见人家是公主,故意让着?”
“我倒是想让,也得给我机会啊。你瞅场中赛况,几l位公主那架势那劲头那本事,需要我们来让吗?若不是有冠军侯撑着,我们差点就被打得丢盔弃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