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面市,朝廷有意与民合作择选代理商的消息一经传出,引来议论者众。而“琉璃街”自然也备受大家关注,甫一开放便人流如织,成为长安第一大热门景点。
以至于刘据不得不下达命令,采取排队领号的方式,限定每日每个时间段的人流量。更是派城防军轮流值班,维持秩序,负责安保。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长安人民对“琉璃街”内各色新奇事物的兴趣与热情。
街内喧嚣惊呼声不断,街外排队领号者如云。
“你领到号牌了吗?我都让人排两天了都没领到。”
“我刚领到,正要排队进去。”
“啊,你居然领到了,一个号牌可以进两个人。带我带我,快带我。”
……
“我的天哪,你们是不知道里面有多让人惊叹。这些居然是琉璃,全是琉璃。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琉璃。这怎么可能是琉璃!”
“太子殿下说了这叫玻璃,不过也属于琉璃一类。确实让人惊叹。那些窗户,那个花房阳台。最让人诧异的是镜子迷宫。我以为自己的魂被摄入镜子里,差点没被吓死!”
“哈哈哈,那你胆子也太小了点。”
“呸,你胆子大,说得好像你没被吓到一样。在里头一直大呼小叫的不是你?哭着喊着着要把镜子里妖孽揪出来打死的人不是你?”
“亏得我拉住你,否则毁坏镜子,或是三倍赔偿,或是被拉走关大牢。”
……
“你买镜子了吗?”
“买了买了,当然买了。我买了好几l面。家中阿母与姊妹一人一面,她们肯定喜欢。这镜子太神奇了,照的与真人一般无二。有这谁还用铜镜啊。”
“是啊。我也买了,还买了几l个琉璃小摆件,都是动物形态,特别可爱。”
“这琉璃街太有意思了,我得让人再去排队领牌子,我还要来。”
“这算什么,没听上头的消息吗。朝廷要择选代理商,往后这里的店铺会更多,还会建设其他玻璃相关建筑,更会招各行各业的东家进驻。到那时才好玩呢。”
……
诸如此类场景在长安与陵邑各处上演,成为常态,屡见不鲜。
琉璃街道旁,一辆华贵的马车内。
广云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由衷感慨着:“太子殿下果然非比寻常,此等设想当真让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转而又看向在店内忙碌的祁元娘身影,眉宇微微蹙起,神色有些复杂,既有欣赏又带了两分不甘:“朝廷合作的代理商还在择选中,这两家铺子就已开张。
“便是此后各家店铺全都立起来,她的铺面位置最佳,往来生意自然也是头一份。真真是占尽先机。”
再观店内人流,这份先机所带来的利润可想而知。
便是当初被人眼红艳羡的升平楼也没有这等场面,而如今升平楼的光景大不如前。
虽在旁
人眼里仍旧是望尘莫及的存在,但她见识过从前的客似云来,又怎么能平静接受现在的落差。
广云神色微敛:“我们忙忙碌碌几l个月,多少皇亲权贵,费了多少心思,搜罗多少能工巧匠都没成功,竟是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祁元娘抢了先。”
身旁广仲也道:“没想到她一个女娘,还有这等能耐,倒是我小瞧了她。”
广云一顿,回头看他,似笑非笑:“后悔当初没能纳她了?你若纳了她,她今日的风光便也是你的风光。
“可惜她现在身份不同,自是不可能再为妾的。尤其你若对她有这等心思,鄂邑公主岂能接受?”
广仲嗤鼻:“阿姐莫要故意拿这话来试探我。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一个祁元娘如何能同公主相比。
“虽有几l分姿色,但与公主相差甚远,身份地位更是云泥之别。便是如今风光也不过是借了太子门下的便利,有太子为她撑腰罢了。
“可再如何她也只是个门下,公主却是太子阿姊。若我成了太子姐夫,太子愿意给她的便利,难道不会给我?”
广云轻笑起来:“算你脑子清楚,我还怕你见了美色就迷糊了心呢。”
广仲不以为然,嘴角哂笑。
就算是为美色,也当是为鄂邑公主这等美色。祁元娘不过腐草萤火之光,如何与日光争辉。
更何况这可是个拒绝了他选了个小学徒,狠狠让他丢了脸面之人。
他就要纳回家,也是报复为先,为其迷糊?呵。
“同阿姐说说,你与公主进展如何了?”
“自然顺利。阿姐等着便是。”
广云挑眉:“你倒是自信。”
“那当然。若是皇后的三位嫡出公主,我不敢保证。可对付鄂邑公主这等不受关爱,不被重视的,我自有手段。
“你和阿母总说我这些年流连花丛没个正经。但我这花丛也不是白流连的,自然知道怎么拿捏女娘的心。她缺什么,我给什么便是。”
自傲自负且自大。
广云蹙眉:“鄂邑再不受宠也是皇家公主,心性见识非你从前接触的一应女娘可比。你悠着些,莫要大意。”
“好了,阿姐,我知道的。”
再是公主,不也是女娘嘛,女娘的心思就那么些,好猜得很。、
广仲不以为然,不悦道:“阿姐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莫非我在阿姐眼里便是这等做什么都不成,连最擅长之事都办不好的人吗?”
弟弟是个顺毛驴,不开心了呢。
广云将要出口的话咽回去,笑着哄道:“好好好,是阿姐的错。阿姐跟你赔罪。阿姐自是信你的。不过你自己掌握好分寸,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动作便尽量快些。”
广仲怔住。
广云笑容消失,神色严肃起来:“王家那边托了王夫人的关系,让她帮忙在陛下耳边说好话。据我所知,陛下已经应了。
“因考虑到长幼有序,想先将卫长公
主的亲事定下。帝后观察了一阵,对最近平阳侯曹襄的表现十分满意,明旨这个月便会下发。之后就是鄂邑与王充耳了。”
广仲心头一紧,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貌美如花,巧笑嫣然的鄂邑,再想到王充耳。广仲恍惚有种自己心爱的东西硬生生被人抢走的感觉,不甘与愤怒涌上心头,眼神逐渐阴鸷。
王充耳仗着比他长一辈,从前就处处压他一头,抢了他不少看中的东西。难道这回他还要让吗?
广仲握紧拳头。
不,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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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将琉璃街的建议提出来,朝廷如何有序布置刘据就不管了。
毕竟他从弹幕哗啦啦刷屏的几l千条评论里记下关键要点,然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勉强总结出一二适用方案,已经很累了。
凭什么后面的活也得他干!
不干,不干,就不干。
刘据每日读书玩耍,再吃吃喝喝,十分悠闲。盘算着他父皇应该忙得差不多了,事情商议结果、具体章程都出来后,才让丰禾端着两份碗前去清凉殿。
刘彻冬日居温室殿,夏日便居在清凉殿。
经过禀报,刘据顺利入内,亲自将丰禾手中的冰碗接过来捧至刘彻食案上。
刘彻轻笑:“这是什么,又是你让庖人新近钻研的?”
“嗯。这个叫水果冰沙。将冰块碾成碎沙,配去腥熬煮过的牛奶,再浇上榨好的果汁就行了。
“制作上同我们以前吃的冰镇果汁相似,略有一点点不同。但吃起来更加爽口。大夏天来上一碗最是沁凉舒服。这碗是葡萄的。这碗是桃子的。父皇快尝尝。”
刘彻很自然选了离他更近的葡萄,吃一口,确实沁凉舒爽,乃夏日上佳饮品。
“是不错。”
他喜欢的东西父皇也喜欢,刘据更高兴了,一边吃着自己桃子味的,一边眼珠子往刘彻碗里瞥。
刘彻忍俊不禁,拿起勺子喂给他,刘据吃进嘴里,眼睛都眯了起来,特别享受:“还是葡萄的好吃。西域的葡萄甜。”
刘彻失笑:“你既更喜葡萄为何不选这碗。”
“当然要父皇先选。”
说得理所当然,刘彻眸中笑意更深了,却还是狠心将刘据手里的冰碗夺过来:“这东西太凉,你还小,脾胃弱,尝一点就好,莫要贪吃。”
刘据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啊啊啊啊,你认真的吗!我好心给你送吃食,你居然把我的也抢走。不带你这么当人阿父的。
刘据抿着唇很不高兴,目光死死盯着刘彻手边的两个冰碗,眼巴巴的,好不可怜。
刘彻硬着心肠,招手让侍女端了盘葡萄来放到刘据面前:“你既爱吃葡萄,吃这个便好,用冷水镇过的,也凉爽。”
刘据气鼓鼓,却无可奈何,只能赌气般捧过葡萄往嘴里塞,一口一个恶狠狠
。
眼看着刘彻将两份冰碗吃完,刘据脸都绿了。
合着你不让我吃,是因为想自己全吃了!
大人就是讨厌,讨厌。等我长大,自己做主,想吃多少吃多少。哼。
刘彻忍俊不禁。
刘据瞄到他放在桌案的竹简,突然想起他此来的目的,眨眨眼道:“这是关于父皇住处窗户改造的奏本吗?”
“是。今日工匠来量过尺寸,约莫过两日便会动工。”
既然有玻璃可替代窗纸窗纱,那宫中的改造自然在第一位,尤其皇帝。
刘据兴奋起来:“父皇的宣室殿、温室殿、清凉殿都要改,母后的椒房殿也得改。”
刘彻失笑:“还有你的长乐宫,都改,一起改。”
刘据眼珠转动:“那可是大工程,尤其父皇这边,我觉得还可以让人规划一下,做个跟那日所见一样的花房阳台。”
刘彻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显然他很懂刘据,刘据绝不是为了满足他舒适享乐需求这般建议,那模样必定在打别的主意。
“你想做什么?”
“父皇,这边做改动,敲敲打打的,自然会扰到你的日常起居。不如我们去上林苑住一阵子,待这边改动完成再回来?”
刘彻:……合着宫里这么多地方,就没别的宫室给朕挪用了是吧。
刘据掰着手指数上林苑的好处:“夏日炎热,上林苑依山傍水,比宫里凉爽得多,避暑最为合适。
“那边本就有宫室,建章宫虽还未完全建好,却也完工七七八八,不影响居住。我们往日偶有过去,都是住在那里。这回住久点也完全没问题。”
越说越觉得可行:“将母后阿姐舅舅表哥都带上。再邀些皇亲朝臣伴驾。父皇不但能每日正常处理朝政,闲暇还能跑马狩猎。
“或是我们再组织几l场蹴鞠赛、马球赛。劳逸结合,岂不比困在宫里强。”
刘彻:……朕好像还没答应呢,你就规划上了。
刘据话锋一转,拉着他的衣袖又道:“父皇,少府寺卿这两日还同我说了件事。”
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双手垂下对着手指,表情谄媚又讨好,一眼可见其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