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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端便有印象了。他自入宫以来,死在他手中的人,从奴婢到宫妃,从卑贱的太监到朝堂上的官员,不知几何,唯独这宋贺,他有印象。

真治十三年,他被提拔皇帝提拔为秉笔,携皇令下苏江,抄了宋贺宋提督家满门。而宋贺,就是他亲手提剑杀的第一个人。当时不知宋长瑛如何逃了出来,大概是为了报仇,她并没有隐姓埋名的生活,反而是入了宫,忍辱负重多年,投靠了裴端宫中的死敌,寻了机会刺杀裴端。

那刀就刺在心脏偏左一点点,若非裴端命大,那次恐怕真的要栽在她身上,却也落了病根,自此以后便身体不如从前。不过想要杀他裴端的人实在太多,宋长瑛也让他忘在脑后,除了胸口那道疤。

裴端忽然感到有几分有趣,他自入宫割了那东西,便注定是无根无着落的浮萍,想不到这辈子最后一刻、居然有人前来送终,甚至还是自己的仇家。

想到此,他连语气都温和几分。

“你是来向咱家寻仇的?”

宋长瑛却摇头:“并非。”

她停顿片刻:“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而对于现在的裴端来说,这两个说法似乎并没什么太大区别,他也没有挣扎的意思,若是宋长瑛能够现在杀了他,到也算是体面地离开人世,没什么遗憾。

宋长瑛也没在说话,她弯腰点燃了桌上的炭盆,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又将馊掉的稀粥倒掉,而后转身出去。

该是走了。

裴端觉得有些可惜,他有些希望对方能杀了自己,可他还留一口残喘的气。

他望向那燃着的碳火,尝试着动了动指尖,半分力气也使不出。裴端喘了口气,才竭力抬手慢慢地攀上桌子,指尖落在那焰尖上。

温热的,有些烫。

想事上天垂怜,如他这般恶事做尽的阉人,死前期颐能触碰到一点温热的愿望,也能被宽宏地满足。

裴端闭上了眼,倚靠着那火光,昏昏睡去。

这便是他上辈子活着时,最后见到的东西了。

第二章 孤魂

裴端好似做了个梦、或者说是他死了以后,却并没有马上投胎,而是困在这屋里,静静等着鬼差来带自己下地狱的时候,见了一些事情。

宋长瑛并没有离开,她出去以后又回来了,带了个食盒。她喊了几声裴端,但裴端已死,自然不能回应。

沉默片刻,宋长瑛又出去叫了人,带了身新衣裳和一确盆热水回来。裴端方知道她嘴里的“送终”没有任何隐喻暗讽,只是真的在为他处理后事。

宋长瑛脸上并没有看到大仇得报的快意,也并没有悲伤,而是一种复杂晦涩的感叹,裴端难以理解。

宋长瑛就这样沉默地帮他擦干净了脸,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头发梳得妥帖。做完这一切她关上门窗,提着纸灯缓步离开。

真治三十三年,冬,裴端死在凉州赵王陵。

天亮时,有人推门进来,发现裴端死了,竟也毫不意外。

那尸体躺在榻上,虽然面容仍旧枯瘦吓人,但多少体面了几分,没那么邋遢不入眼了。

不过死在皇陵的阉人,没人给他脸面,仍然是被席子草率一卷,丢进乱葬岗去了。

宋长瑛没有跟去,两个内侍抬着他的尸体走出赵王陵时,她正抱着自己的医箱出诊。裴端就飘在天上,看一眼自己被抬走的尸体,又看向宋长瑛。

裴端忽然想起,宋长瑛原先是在宫中做过女吏的,听闻她为人宽和,从不捧高踩低,无论是内监宫女还是侍卫娘娘都一样的礼遇,许多人都受她照拂过。

……就连自己这个杀父仇人,宋长瑛也会在死前给与他同样的礼遇——这话裴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宋长瑛从前就为裴端的死敌做事,说不得是为了盯着他真的死了罢。

“真难得。”他笑了一声,鬼魂跟着宋长瑛身后:“瑛姑娘的仁心善举,咱家到了地府,一定向宋大人详述。”

宋长瑛靴子踩在雪地里不紧不慢地走,听不见他一介孤魂野鬼的冷嘲,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