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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端!”

裴端凝视着宋长瑛的面容,看到她深眸里因不加掩饰而显得尖锐的愤怒,竟感到一股畅快的痛意涌上心头。

宋长瑛紧抿唇角,几乎克制不住杀意,攥紧匕首的手微微发颤。最后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让他伏倒在地上,刀刃下滑,正是不偏不倚,抵在激烈跳动的心脏。

他仰头,看到宋长瑛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掌控着自己的生死。裴端被操控般,并不想挣扎或是躲开,任由那刀尖一点点刺破他的皮肉。脑中想象着宋长瑛那双素来温润内敛的眼睛带着狠戾和恨,一刀刀划破自己的皮囊。

——可宋长瑛没有。

她的愤怒似乎仅是投入深潭里的一颗石头,振荡起一圈涟漪后又被吞没,便只剩下冷漠和平淡。

“裴端,虽然是你自己犯蠢连累于我,可我宋长瑛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况且……我父亲的死,你也不过是充当了皇帝的一条狗,我宋长瑛还不至无能到拿一个奴才来出气。”

裴端失血过多,神智已经不清,听她的声音缥缈似梦,时远时近。浑浑噩噩间,胸口传来刺痛,那匕首锋锐的刀刃猛地捅进最深,他却不觉得痛,只凝视着宋长瑛沾血的脸,那淡色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最无情的话。

“这一刀,当为我父亲还你的,是生是死,全看你造化,从此你我二人仇怨两清……”

手指使力,刀刃便干脆利落地往外抽出,直到这时,裴端才察觉出扯着心肺钝痛,呼吸都难以为继。

不、不要、杀了我、杀了我……

眼前昏黑一片,裴端艰难喘息,窒息的恐惧让他剧烈挣扎,伸出手紧紧攥着女子染血的手腕,却丝毫撼动不了,扑腾了一会,又陡然瘫软下来。

夜色下,马车快速跑过长街。

汉竹快马加鞭,完全没注意到车上动静,急急赶回裴府,喊了下人搀扶着已经昏死过去裴端进了屋内。

前院灯火通明,被围得水泄不通。

宋长瑛站在一旁看他们进出忙碌,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手上的本已麻木的伤口竟也开始泛痛。

还是汉青先注意到她神情怪异,担忧地询问:“夫人手上的伤,可要大夫看一下。”

“不用。”宋长瑛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你们照顾好公公,我这就走了。”

汉青看她转身往外,还以为她是要回原先房间,忙拦住她:“夫人,公公已经把你的屋子搬来西厢了,您要歇息的话,恐怕得等下人重铺一下褥子。”

晚风吹得宋长瑛袖袍猎猎作响,汉青看她在月色下的影子被拉长,虽然身上都是干涸交错的血,却觉出几分脱俗的冷淡。他看得失神,好似诗文中的羽化登仙的气质就像夫人这般。

“夫人……”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不必劳烦你了,我不在这住……以后,也不要叫我夫人了。”

——

西山上有一汪的湖水,明镜一般,映着黛色峰峦,如纱片云。应是清澈宁静的去处,今日偏有人打搅她清净。

那女子素手放下一盏金灯,袖袍不慎落入水中沾湿,捏起一点柔情,水波便潋滟起来。金灯上有半根白烛,在河灯周围洒下淡淡的金鳞,水波轻晃,就将那一点金色流光漾开。

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这一点温暖便显得格外贴心,引诱着沉溺在水中的“东西”靠近。

白烛上隐约雕了两个字,贴近一看,写的是“裴端。”

“它”不认识,却觉得分外可爱。

虔诚的用指尖触摸到那点温暖明亮,蒙在眼前猩红的血色便消失了,金色流光也仿佛随着水波颤动起来,恍惚间金灯犹如千瓣的金莲,花瓣绽开又凋零,刹那间的繁华美好在眼前盛放后幻灭,只剩一根素白的烛。

它默然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