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玩偶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粉色连衣裙,上面还沾染了洗不掉的红色痕迹,如果苏止猜的不错的话,十有八九是血痕。
兔子玩偶的头动了一下,紧接着当着苏止的面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嗷呜嗷呜……
可惜根本咬不动。
苏止觉得自己的手指仿佛插在了柔软的棉花里,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头抽出来,摸了摸兔子玩偶断掉的另外一只耳朵,拿出针线盒准备帮它重新缝上。
面色十分狰狞的房屋主人从苏止面前的电视里爬了出来,它刚从老王家出来,就听见了自己家里传来了苏止的声音。
女鬼整张脸的皮都是别扭的针脚,密密麻麻像一条条有毒的蜈蚣盘桓在脸上,惊悚可怖。
她死的太惨了,尸体被肢解成碎块,身上的肉全都被凶手一块一块地挖了下来,然后丢进油锅里炸了一遍。
切不动的骨头抛尸在荒郊野外被野狗啃食,苏止找了很久才拼凑出一副不太完整的灵魂,用浸泡了自己鲜血的丝线将她破碎的灵魂重新缝合起来。
残缺的魂魄无法投胎转世,而它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
女鬼安安静静地坐在苏止身边,盯着她穿针引线,帮玩偶兔子把耳朵一针一线地缝好。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玩偶兔子焕然一新,那只被扯断的耳朵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女鬼一脸哀怨地盯着苏止,仿佛是在质问对方,为什么单单把我一个缝得那么丑。
苏止据理力争开口道:“我好歹也是每天都进步一点的好吧,做人就要向前看,当然了,做鬼也是这样。”
女鬼无语凝噎,钻进另外一间卧室藏了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又闷闷不乐地钻进了马桶里,顺着下水管道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好了!完美!”
苏止抱着兔子玩偶,摸了摸它支棱起来的灰色长耳朵,把它抱到镜子前面,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好看吧?你放心,有我在,黄鼠狼不会欺负你了。”
显然苏止已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后知后觉发现缠在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根红绳不见了,连带着她的骷髅挂件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明明绑在她手指上扯都扯不掉,怎么突然间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难不成是掉在了对门的家里。
白骨挂件丢了无所谓,主要是她的那根红绳,苏止戴了很多年了,已经产生了一种藕断丝连的感情。
苏止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放了一段相声,拿出手机开始充电。
插头插上去的那一瞬间,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开机动画,她松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
当手机屏幕完全亮起来,连上家里Wi-Fi的那一瞬间,一条条微信消息冲出来,差点把苏止给淹没了。
大部分都是特价群里薅羊毛的小广告,苏止懒得看也懒得点,她的目光落在联系人那一栏上。
有一个红点。
苏止点开一看,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浑身又开始僵硬起来。
是闻昙发来的好友申请。
闻昙是怎么知道她的的。
这一切都太过玄幻,所幸苏止见多识广,她就当自己被一只鬼给盯上了。
她就是被一只鬼给盯上了!
苏止欲哭无泪,抱着兔子玩偶,心中五味杂陈。
.
洗完澡,苏止擦着头发来到客厅,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苏止一直都是个夜猫子,平时就喜欢凌晨四五点钟睡觉,睡到下午两二点才起床做饭,要不就是出去随便凑合一顿。
苏止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她也没什么朋友,全部都是因为长着一双可以看清万物本质的阴阳眼。
她的身边总是群鬼围绕,很多年以前有一个朋友因为她被鬼附身,差点被水淹死。
反正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熬过去了。
苏止点开闻昙的主页,她用的还是微信最原始的头像,看起来很像一个机器人。
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在自己贫瘠的表情包里找到了一个花里胡哨的乡土风“你好”过去。
闻昙那边几乎是秒回,她发过来一张照片,正好是那根红绳。
闻昙:【这个是姐姐的吗,掉在沙发上了。】
苏止:【是我的,谢谢你帮我找到它。】
闻昙:【姐姐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苏止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又些胆战心惊地来到了客厅。
她打开房间门,真的看见了已经换好睡衣的闻昙。
她站在自己家门口,似乎是刚洗过澡,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香,很轻很淡,不靠近几乎闻不出来。
至于苏止是怎么闻出来的,因为闻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温柔地将那根红绳戴在了苏止的手腕上。
她的右手腕上挂着一枚铜钱,也是用红线缠绕的。
这枚铜钱是辟邪用的,只要是非人类的生物触碰到它,就会尝到被烈焰灼烧的滋味。
苏止见闻昙的手腕似有似无地擦过那枚铜钱,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你……没事吧?”
闻昙笑着开口:“我有什么事呢?”
苏止见红绳被她绑得妥妥帖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只是谢谢么,姐姐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看着闻昙挑起来的另一边的眉毛,苏止头脑风暴了好一阵子,终于妥协般的点点头。
“你进来吧。”
“不过我这间是个凶宅,你进来后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做一些动作。”
苏止一语双关:“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我不怕。
”
闻昙走了进来,苏止轻轻关上门。
而轻微的关门声仿佛一把小锤子似的,一锤定音。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黑猫,发现它躲在角落里颤抖着呜咽。
苏止见闻昙的嘴角始终上扬着:“姐姐,你家这只猫胆子可真小,一看见生人就害怕。”
苏止心说你又不是人,能不怕么?
黄鼠狼老老实实地趴在窝里不敢动弹,沙发上的兔子玩偶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脸朝地趴在沙发上,做出一副死状。
闻昙没来的时候,把房间闹的天翻地覆,闻昙一来全都安静了,再也没有一个敢出来作妖了。
“谢谢你。”
“又谢我什么,”闻昙的语调懒洋洋的,能听出来有些许上扬,“谢我把红绳给你送过来。”
“呃……算是吧。”
苏止恨不得狠狠给自己的嘴来上两巴掌,好好管一管这一说话就秃噜嘴的毛病。
“姐姐,你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凶宅呀,又温馨又暖和。”
苏止见她一脸羡慕自己的模样,想着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吧。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住啊,你爸妈呢,都在不在家吗?”
听到苏止这番话后,闻昙原本笑意盈盈的面色,逐渐低沉了下来,声音听起来也变了。
“我没有爸妈。”
“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后来你也死了。
苏止的目光落在闻昙琥珀色的眸子上:“你不要太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止看着闻昙的眼睛,说起了自己的遭遇:“我也没有爸妈,我爸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算命先生说是我克死了我的父母,后来我们家亲戚就把我扔到了孤儿院,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是平缓的,不严肃也不沉重,倒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姐姐。”
后来她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如果没有算上死后的年纪,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闻昙,只是一个可怜的十七岁少女罢了。
苏止还是克服不了自己心软的毛病,她轻轻地拍了拍闻昙的肩膀,觉得自己和她也算是同病相怜:“姐姐和你一样,虽然没爹没娘,但是靠自己赚钱买了几千万的房子!”
闻昙对她勾唇一笑,那笑容中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看得苏止心脏一阵酥麻。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抱起装死的兔子玩偶,扯着它两只耳朵,脸颊有些泛粉。
“以后常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