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燃得正盛,暖色由橘入红,周遭层层叠叠的云也尽数沾染这残血一般的颜色,像极了血雀正展的羽翅,于天边翱飞。
可此番之景,如今却映在他的眸中,教他怎能不为之流连。
萧照临见孟聿秋还是不答,怒极反笑,将手中之卷猛地掷到了孟聿秋面前,“这第二件事,豫州刺史谢晋上书朝廷,道是弋阳郡山匪众多,多扰世家官署,且占山固据,仅凭弋阳郡一郡之力难以奈何,遂请朝廷增遣兵力相助。
孤向陛下举荐季小将军来担此任,可陛下却有犹豫,孤知晓,此行还需有既能让朝廷放心,又能让豫州刺史信服的监军相随。孤以为,弋阳郡匪患不至祸及郡中百姓,若是遣将随相反倒会引起百姓恐慌,不如,就让谢卿任此监军。
一来谢卿虽受陛下与孤看重,却不至于官秩太过,可使得朝廷与弋阳百姓皆有安心,二来,如今豫州刺史乃谢卿堂叔,便更是两全。”
语顿,垂首转了转银戒,“孤明日便会上呈此意,谢太傅定然首肯,而陛下也会满意。”
他语似警告,“只要孟相不要节外生枝,此事便不会再有意外。”
再用银戒轻敲案桌,他的眉宇已完全为最后的奄奄夕光所笼,便是虽有光耀,黑眸却依旧沉沉,“另外,孟相也是知晓,这对谢卿来说也是好事,待匪患一除,他日返朝,定能凭此越迁。”
他冷嗤,“孟相不会不成全吧?”
天际的残阳片霞只余丝缕,孟聿秋终于收回了眼。
他怎会不知,萧照临之意更多还是要让谢不为与他分开,又怕他会以私心阻挠,才会专门“提点”。
丝缕晖霞再抵不住汹汹而来的昏暗夜幕,天色迅速暗淡,孟聿秋起身,对着书架后的萧照临稍有躬身,“臣不敢有阻国事。”
萧照临这才稍显满意,接着道:“至于这第三件事,三日之后,便是大雩郊祭,若是孤没记错,今岁该是国师从中择选世家子弟入凌霄宫教导的时候了。”
孟聿秋此刻已直身,残晖于他履边迁延,他只默然。
萧照临一笑,像是占尽了上风,“该让谢卿早些回谢府准备着,毕竟,上一回,还是谢五郎得了国师青睐,若是谢卿此番也能入凌霄宫,便更是于他声名有补,于他仕途有益,就连谢卿自己,也应当是极其愿意的。”
孟聿秋猛然抬眸,望了萧照临许久,才道:“臣自会转告。”
说罢,再道请辞,便转身离开了东宫政堂。
而一直隐于一侧的张叔也在此时执着一盏烛火走了出来,对着萧照临一俯身,“这些事,只教内侍前去孟府传告便可,殿下何苦要召孟相前来。”
烛芯随着张叔的动作微微摇曳,这才使得萧照临的黑眸之中有了些许的光彩,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原是当他不清楚他如今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可现在看来,他比谁都清楚。”
张叔暗“嘶”一声,疑道:“那孟相昨夜为何......”
萧照临陡然神色转冷,又冷笑连连,“不过是总有糊涂时候,现在陛下已经知晓此事,他若再执意对谢卿纠缠,只怕是陛下与谢太傅也不会让他如愿。”
张叔略微颔首,但又生犹疑,低声与萧照临道:“陛下虽不会干涉殿下与谢公子之情,但这太子妃一事,怕是难于登天。”
萧照临不以为意,起身往寝殿走去,“是吗?可惜,总有一日——”
“孤才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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