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闻人渊在人堆里站了好久,薛汇昌没有发现,如今人刚走,薛汇昌倒是看过来了,不好说究竟是闻人渊未卜先知还是单纯凑巧。
宁瑜倒是没想到薛汇昌提到自己,毕竟之前几天,薛汇昌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几乎没正眼瞧过他。
宁瑜笑了笑:“我虽然的确与凤凰神鸟有关系,但修为低微,魔尊应当看不上我。”
薛汇昌说:“目前这种情况,谁又能独善其身,你身怀凤凰血脉,自然比其他人更危险。”他指了指头顶的法阵,“我若是闻人渊,绝对第一个吸干你的血。”
这位薛家的二把手,一向威严,此时以长辈以及前辈的身份看着宁瑜,目光沉重,仿佛有千万重山压在宁瑜的身上。
他接着扫视在场的所有人:“闻人渊就在我们这些人之间,我就不信他能当着我的面杀死你。”
薛汇昌说得道貌岸然,却无形之中把宁瑜架得很高。
宁瑜察觉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薛汇昌居然不认得闻人渊。
刚才闻人渊以白衣薛静深的姿态当着薛家人的面晃了那么久,薛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宁瑜不认为闻人渊有易容,薛静深的模样就是他的真身,薛汇昌没有反应,说明薛汇昌对闻人渊不熟悉。
若闻人渊真如薛汇昌所说,是薛家旁支子弟,从小被薛聚珍教养,薛家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不可能没见过闻人渊的长相。
另一方面,为什么薛汇昌要把宁瑜从人堆里揪出来。
宁瑜不相信薛汇昌会担心自己。
再者,他同样看向头顶的法阵。
闻人渊虽然是个谜语人,但从不说假话,就连薛家的身份都是真的,他说这一切不是他安排的,就绝对不是他做的。
那这足以收掉大部分人的法阵是谁布置的。
这时候,薛汇昌吩咐宁瑜:“过来。”他让宁瑜出列,到他那边去。
如果宁瑜是个普通的修士,面对修真界的大佬,还真容易被唬住,会立即跑到薛汇昌的身边,寻求庇护。
但宁瑜没有动。
薛汇昌皱了皱眉,说:“你不要不知好歹,拖累所有人。”
宁瑜最近在修真界还算有名气,不少人听过岐鸣楼的名号,眼下薛汇昌又把他架到这种位置,这下眼熟他的人更多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
宁瑜穿着利落的蓝色法袍,腰杆挺直,面如冠玉,俊秀挺拔,像一棵临风的杨树。
他手里握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红玉长剑,似有淡淡的金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流转,更显得他眉目中有蕴藏光华。
宁瑜来到魔域之后,不显山露水,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岐鸣楼楼主,容貌标志,气质出众,倒是个人物,只可惜被闻人渊盯上了。
有人甚至蠢蠢欲动,这般人物,何必便宜了闻人渊。
宁瑜说:“我的血哪有那么神奇,若是那样,我将我的血献出来
造福全修真界,所有人都能提升修为。所谓凤凰血脉,只不过是能使用凤凰神力罢了,就算把我吸干,也得不到神鸟传承。”
好一个“只不过……罢了”,修真界最讲究机缘,不少人听到神鸟传承几个字,心下羡慕。
宁瑜的意思是,吸干他的精血与吸干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但薛汇昌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强硬地要求他:“过来。”
宁瑜抿抿嘴唇。
彦青持站在薛汇昌那边,率先出声,对宁瑜说道:“宁道友,过来吧。”
太古宗的剑君在修真界是可靠以及沉稳的象征,他认真说道:“我们保护你。”
宁瑜紧了紧手中的红玉剑。
自他穿越到修真界来,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但他从没主动示弱过,他不愿意将自己放在需要被人保护的弱者的角色里。
在父亲阴影下当透明人的薛烨此时也开口了,说:“宁瑜,我父亲不会害你的,那魔头早就对你虎视眈眈,有薛家在,他不敢动你分毫。”
薛烨是知道闻人渊几次把宁瑜带走的事实,他早就对闻人渊的行为不齿,希望宁瑜能到薛家去。
薛汇昌看了儿子一眼,薛烨立即又不吭声了。
倒是云敏拽了拽宁瑜的衣袖,私底下给他传音:“别去,恐怕有诈。”
连云敏都看出来了,薛汇昌故意让宁瑜成为焦点,绝对有目的。
宁瑜看向薛汇昌,还是没有动。
薛汇昌本来就面容冷厉,充满威严,此时露出不悦的神色,更是震慑力十足,他说道:“你为何犹豫。”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莫非你与闻人渊有瓜葛?”
否则谁会不选择投靠薛家。
在场有人经历过芳菲华庭的事,知道宁瑜曾经与闻人渊一同消失过,不由地也开始怀疑,宁瑜既然能从闻人渊手里全身而退,这时又不愿意站到薛家那边,难道真的跟闻人渊暗中勾结?
宁瑜站在那里,心想,又是熟悉的手段,一步一步埋下陷阱,逼人做出选择,与之前在赏花盛会上的风格一模一样,看来这些事的幕后之人,应当与薛家有关系了。
其他人见宁瑜还不动,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他不会就是闻人渊假扮的吧?”
“哪怕不是闻人渊,也与魔修有关系。”
随着宁瑜的沉默,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看向宁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就连云敏都动摇了,给宁瑜传音:“这真是骑虎难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你先假装从了他们,然后再从长计议。”
宁瑜缓缓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波澜。
真的是好手段,几句话之间,情况就演变成他不投靠薛家,便是与魔道勾结了。
一般情况下,宁瑜能屈能伸,但更多情况下,他浑身反骨,咽不下的那口气,打死他,他都不咽。
宁瑜仍旧站在那里,手持红玉剑,有如玉树,不反驳不解释,沉静地看向薛汇昌,无声地表
达着他的拒绝。
薛汇昌沉下脸,抬手招呼旁边的薛家人,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哪怕用强的,薛汇昌也要把宁瑜扣下。
宁瑜同样拉下唇角,表情阴沉。
他旁边的成秋带着其他两个护卫上前,护在宁瑜身边,他们这一行人,修为平平,在这种场合下根本不够看,但这些人居然胆敢与薛家对峙。
薛烨顶着压力站出来,说:“父亲,宁瑜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抛开其他因素,薛汇昌早就对儿子与这个神鸟后裔结识而不悦,说:“轮不到你插嘴。”
这下薛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自从回到薛家后,薛烨一直在聚集压力,此番与薛汇昌一起行动,压力更是积压到了顶点,他回家是想要变强,并不是想继续接受父亲的打压与说教。
就在僵持的时候,围在平台四周的黑色石壁突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众人警觉。
漆黑如深夜的石壁开始震荡,不断有细小的石块坠落,连带着整个平台都在抖动,接着砰的一声,巨大的石壁炸开,尘嚣四起,灰尘弥漫。
汹涌的魔气如同深海浪潮奔涌向平台众人,几乎要将所有人吞没,幸好中间还有结界,有效地起到了缓冲作用,护住了大多数人,即使如此,反应慢的人还是被魔气伤到了,站到外围的几个人被卷入黑色的浓雾中,鲜血飙出,瞬间没了气息。
众人连忙加固结界进行抵御,四周接二连三发出爆破的声音,困住他们的石壁彻底损坏,反倒给了他们自由,但与此同时魔气咕噜咕噜地沸腾,冲上天空,冲击着上方的黑色法阵。
那法阵竟然被魔气生生顶住,并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压下来,而是悬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
众人见石壁被破解,法阵也没有下压,他们站在圣殿平台上能看见四周的状况,意味着他们好歹能出去了,心里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完全放心,所有人就看见了外面的黑雾之中冒出许多人影,团团将整个圣殿围住。
那些人个个打扮很奇怪,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大部分人面容凶神恶煞,手里拿着诡异的法器,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些正道人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邪恶的腥臭,那些人的身上散发与魔气,与整个魔域融为一体。
彦青持严肃地开口:“魔修。”
一路上他们进入圣殿兵不血刃,除了几只怪物以及两位法王,没有遇到一个魔修,原来他们竟在此处等着。
平台上的正道人士立即进入戒备的状态,紧张地看着来人。
魔修却并没有动,只是团团围住圣殿。
薛汇昌看向那些魔影,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如同利刃刺向魔修中间,喊出那个名字:“闻人渊。”
只见在魔气最浓重的地方,黑衣的高大男子站在那里,长发随风飞扬,面部覆着狰狞鬼面,阴森邪恶,宛如恶鬼修罗。
正是魔道之
主闻人渊。
之前正道人士嘴里嚷嚷着要闻人渊出来,如今魔尊真的出现了,反倒令人产生畏惧心理,那些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忌惮地看着闻人渊。
闻人渊身边还站着一个紫衣人,那人细瘦高挑,因为太瘦了,身上仿佛没有一丝血肉,宛如一根竹竿,他面容僵硬苍白,死气沉沉,五官像是画出来的,没有一丝活力,他穿着紫色的衣服,紫色本来应该是华贵的颜色,包裹在那人的身上,竟然看起来像裹尸布一样。
魔道四位法王赤白金紫,其中三位早已出现,如今剩下的只有紫法王,应当就是闻人渊身边这个僵尸一样的男人。
宁瑜之前打听过,魔道的紫法王叫做紫檀,如此风雅的名字,又用华贵的紫色为代表,宁瑜本来以为紫法王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谁知道居然如此可怕。
紫檀板着一张死人脸立于闻人渊身侧,一声不吭,黑衣的闻人渊也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气氛静默,闻人渊随意地抬抬手,指向圣殿的平台,他身边的紫色竹竿立即动了。
紫檀却没有攻击正道人士,而是飞向平台周围,向残留的黑色石块出手,那些石块悉数破裂,散落一地,接着石块根基的地方冒出一股股黑雾,整个地面继续震动,四周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简陋而空阔的魔道圣殿生出一簇簇黑色的结晶,那些黑色晶石折射着光线,隐隐流动着绚丽的光彩,低调中透出璀璨,重新形成墙壁,将整个平台包裹起来。而之前那个平平无奇的黑石穹顶同样长出水晶一般的石花,绽放的晶莹石花在天空中蔓延,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掀开悬挂在众人顶部的黑色法阵,将那个诡异而繁复的法阵甩到一边,然后凝结成琉璃花顶,取而代之,笼罩住整个空间。
那些晶石形成琉璃壁与琉璃顶,重新构建出一个新的巨大殿宇。
正道人士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平台仅仅只是一小块地方,黑色晶石圈出的范围,竟然有整个平台的三倍大。
之前那个破破烂烂的石座也焕然一新,更加宽阔高大,密密麻麻地镶嵌着瞳孔一样的宝石,发出幽幽的光芒,既诡异又绚丽,令人不敢直视。
这才是真正的魔道圣殿。
闻人渊从外围消失了踪影,再次闪现时,人已经坐在了圣殿中间的王座上,手撑着下巴,透过恶鬼面具,望着底下众人。
紫檀飞到他身边站定,竹竿一样的身影定在那里,宛如一根标杆。
这时外面围住圣殿的那群魔修,匍匐在地面上,冲着王座上的黑色人影大声呼喊:“尊主在上,天魔无相,万法无疆!”
眼前的情况完全逆转,闻人渊坐在上首的王座,底下是几十个正道人士,一群群魔修围在最外层,将正道包围,形成了诡异的局面。
那些魔修冲着闻人渊顶礼膜拜,嘴里不停地喊着魔道的口号,声音在魔域回荡,气势惊人。
闻人渊长腿交叠,姿态慵懒随意,被众人簇拥。
宁瑜看见这一幕暗中扯了扯唇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