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六班的教室空无一人,后黑板的白墙灰扑扑,分不清是掉灰的腻子还是静止的树荫。
长达半月的军训结束,体育课一吹完哨,被晒得黑乎乎的人群便一哄而散。
离开田径场的小铁门前聚起了人流。
每个经过这的人,都约好了似地朝旁边树下投去一眼。
那里站着的女孩扎着马尾,踩在高一格的台阶上,身后是漆成蓝色的围栏。
在这些被烈日严刑拷打过的高一新生里,皮肤白的像开了柔光滤镜。
也正因此,锁骨处那一小粒红痣也漂亮的惹眼,银质项链的坠子被蓝白色校服领子遮住。
眼看自己像是变成了某种可观赏的稀奇物种,温灼若默默往旁边站了点,站定后,抬头向对面篮球场看去。
同一时间上课的班级都解散了。
只剩两个实验班还在接受太阳的洗礼。
“看什么呢?”
发小莫遇远远喊了一句,气喘吁吁跑来,羽毛球拍驾在肩上。
温灼若忙上去扶她,说了句“没什么”,接着又把手里的矿泉水给她,眼里有些惊喜。
“辛苦啦,快喝点水吧,我还以为要抢不到了。”
“小瞧我,我可是体育能拿满分的人,”莫遇喝了两口,做出夸张的受伤表情,顺手扯下昂贵的入耳式耳机,“不过你是不知道那器材室有多挤,我们一中又不是没钱,干嘛抠抠搜搜的,拍子少就算了,还都破破烂烂的,早知道我就自己带了。”
温灼若想了想,说:“可能是要为了新校区省钱吧。”
荔城一中位于市中心,周围就是热闹的商业街,已经没了拓展的地方,便想在郊外建个新校区。
据说已经有企业中标,不日即将开工。
听到这话,莫遇直起腰往实验班的位置看了一眼,“对了,你猜承建新校区的企业是哪个?”
温灼若垂眸从她手里拿了拍子和羽毛球来,随便说了个名字:“不会是荣臻?”
“bingo,又是荣臻。”温灼若很少关注这些,可莫遇对她能回答得上也不意外。
荣臻集团是国内有名的大企业,出生荔城的创办人姓景,常年盘踞国内富豪榜前一百。
因而,近些年市政府新兴投资里,不少背后都有荣臻资本的影子,常年受地方电视台和晚报的表彰,可谓耳熟能详。
温灼若问:“这么问这个?”
“记得我跟你说我搬了新家的事吗?”
“记得。你搬哪去了?”
莫遇没回答这个问题,先递给她个眼神:“以前我们学校的景在野,你认得吧?就现在实验班一班的那个,喏——”
温灼若心尖一颤,随她看去。
两个班队伍的最后一排,日影高远而朦胧,高挑的少年神色闲散,双手插兜。
这会儿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看着他笑,两个班的人齐刷刷转头,也看着少年笑作一团,他不紧不慢地抬眼,有种说不明白的慵懒调调。
她感觉心跳正在加快,面上假装平静,“认得。”
“我搬过去才知道,我老爸就是奔着隔壁住着景家人才想尽办法搬去的,上周他带我去拜访,看见景在野坐客厅打游戏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你说他这也瞒得太好了,咱们初中愣是一点消息没传出来过。”
温灼若有些意外,好半天才从这段话里抽身出来,她猜到过景在野的家世不错,可没想到会这么好。
有些难以言说的低落蔓延,“这么厉害吗。”
“是啊,长得跟明星似的就算了,家世还那么好,”莫遇嘴上啧啧感叹,也只嘟囔了一句,转眼就忘了,拉着温灼若去小卖部,“走走,不管了,先买个冰棍吃去。”
温灼若是个念旧的人,连经常吃的零食都很少变,一直吃到腻的吃不下,才会换新零食尝尝。
莫遇与她不一样,每回进了小卖部就挑的眼花缭乱。
里面有些热,温灼若比莫遇先出来,撕开铝箔袋,冰棍被哗哗挤出来时还裹着一层霜衣,她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
红枣牛奶味的冰和白巧可在齿间消融,温灼若往一班的位置看去。
视线扑了个空。
偌大的篮球场空空荡荡,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散。
她有些出神的看着那里,余光却瞥见半个衣领和倚在门口的脑袋。
心脏忽然噗通噗通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