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纵然可一死解千忧,却也可选择继续活下去,助寡人一路扫平四海,为寡人守好这秦国朝堂,让神迹之预言永不发生,用行动证明,你李斯确确实实对寡人一片忠心!而机会,只有这一次。”
李斯颤颤巍巍抬起头,仰望着面前如神邸一般的君王,哽咽道,
“臣李斯多谢王上不杀之恩!臣虽非忠贞死节之士,亦无颜再说赤胆忠心之言,但臣李斯愿以身家性命起誓:我李斯此生若负王上,负大秦,便让我五雷轰顶而死,死无埋骨葬身之地,永不能入轮回之所..谢王上给臣重生之机,臣定将功折罪报效大秦!”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位年轻君王远超年龄的胸襟与手腕,确确实实比自己揣测到的还要多上许多,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只恨不得立刻做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以表忠心。
嬴政微微颔首,对于神画所展示的秦国来日之预言画面,他深信不疑,内心虽悲痛震怒不已,但自从少年时期接连经历一件又令他愤怒之事后,他便慢慢学会了独自排解情绪,如今早已习惯养成自然。
他深知,人愈在暴怒之时,愈容易被暴怒支配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往往无能者才会动辄暴怒,因为无须动用智慧去控制它。
至于李斯,他一开始确实动了杀心,但一遍遍回想画中细节时,他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自己去世之时,李斯名义上虽为左丞相,统筹九卿之事,但那赵高竟一人身兼数职!
他通过此事敏锐地察觉到,来日统一后的秦国已暴露出一个弊端:开郡县制先河而无古例可循的统一帝国,将使皇帝的权力高度集中,远远凌驾于百官之上。
因此,画面中颇得自己欣赏信任的赵高,表面上行中车府令之职管理皇帝的出行车马,又兼行符玺事保管国之玉玺重器,可实际上,他还兼管着君王的安全保障与后勤、掌管皇宫宿卫、文书管理等职,俨然还是半个隐形的郎中令!(1)
表面看起来,当时李斯的丞相之职固然比赵高的职务要高上不少,但丞相管辖之事多为公事,且需得君王首肯才能施行。
而赵高却是君王身边的近臣,手握皇宫卫尉调动之兵权,又能利用宠信在君王身边收买人心安插势力,所以他这个宦官手上的实权,在关乎君王之事时,却远远大于只涉国事职务的李斯,毕竟自古“县官不如现管”。
换而言之,若把二人的处境换一下,假设李斯是野心勃勃的奸相,在出巡途中想劝忠臣赵高共谋篡位矫诏之事,想必当场又会是另一个结果了,因为他以丞相之职根本无法扣留诏书,也接触不到皇帝印玺,更遑论随行卫尉身为皇帝护卫,是绝不会听丞相调令的。
而此时的嬴政以旁观者的身份,清晰地意识到,不管是赵高犯法而免其处罚,还是他后来无限膨胀的隐形权力,都是自己这个君王滥用权力赋予他的!
而这一切意味着,秦国后来的制度有重大缺陷!君王发出的法令缺乏审核监督流程,才会让身边佞臣钻了空子。自己在世之时尚且如此,何况胡亥那草包?
这般前因后果一想,再加上李斯并无主动谋乱之心,又在神画中为坚守立场而下场悲惨,且结合他一贯出色的能力和忠心的表现,嬴政难免生出几分怜才之心。
至少他能断定,只要自己还活着一日,李斯便会老实一日,且先留着观察吧。
至于赵高,他前几日似乎听过这名字。
他瞥了一眼披头散发、哭得涕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