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点点头:“唐时李阳冰曾有言,昔逸少攻书多载,十五年偏攻‘永’字,以其备八法之势,能通一切字也。如你有心于书法上有所造诣,切莫觉枯燥,需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4】”
月池拱手一礼,正要致谢,李东阳却因又一次见到她伤痕累累的双手,补充道:“凡事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你双手伤成如此模样,连笔都拈不稳,如何习字,还是暂且休息,待养好伤再说。”
月池心头一亮,虽不知这位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看他身上的大红袍子与仙鹤补子,就知是一品大员,再根据太子身边的刘瑾恭谨的模样,此人说不定就是内阁三公中的一位。此时如不抓住机会,摆脱加身的苦役,更待何时?
月池想罢,面露羞惭之色,道:“先生容禀,学生才智鄙陋,幸蒙圣上与殿下不弃,加恩入宫。此等深恩厚德,学生即便粉身碎骨,也无以报万一。谁知,学生进宫以来,非但不能尽心侍奉太子,反而惹得诸位先生烦忧。学生自惭形秽之至,立志夜以继日,苦读诗书,以求上不负皇恩,下不亵师德。”
李东阳听罢深感其精诚动人,他拍了拍月池的肩膀道:“你有此心,圣上与先生们都会甚感欣慰的。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焉可如此损毁,还得善自珍重。”
月池面露为难之色:“多谢先生的好意,只是太子刚刚破格赐下这一间静室,学生实无颜半途而废……”
李东阳环顾四周道:“无妨,稍后你就与老夫去面见太子吧。”
接着,他又对罗祥道:“去取些金创药来。”
罗祥躬身称是,随意出门溜了一圈,就将刚刚准备好的药又光明正大带了进去。宫中的药果然有奇效,月池的双手被包扎完好之后,就觉火辣辣的疼意消失殆尽,一丝丝凉意涌上心头。
刘瑾看着这一切当真是目瞪口呆,好一个奸猾小人,三言两语就哄得李东阳替他出头,去向太子讨情。他有心想说实话戳破李越的谎言,可是话到嘴边了好几次,又都被咽了下去。无他,他仔细一想,李越之言竟无一句漏洞。首先,他说得是苦读诗书,从未明说是他自己主动在此练字,其次,太子当时的原话的确是赐他一个恩典,单辟一间静室。他只是含糊了一下词句,并无一句谎言,意思却完全倒了个,明明是太子有意惩罚,现在倒成了他自己有心练字,太子为他破格开恩了!而他如果此时戳破,李东阳必会细究惩处李越的缘由,那时又叫他怎么说?思来想去,只能暂时闭嘴,反正他们二人还会去面见太子。刘公公翻了个白眼,太子爷才没那么好说话呢。
谁知,刘公公这次却料错了,当李东阳恭谨地邀请太子与伴读们一道回去上课时,朱厚照也傻了眼。可他既已踏上了徐溥搭得梯子,就没有再下去的道理,只得应下。李东阳又道:“李越忠心耿耿,太子感其忠心,恩赏静室,本为一段佳话,只是依李越如今的状况,如若再劳累过度,恐不利于神童试的准备。因而,依老臣看,还是让他将精力专注于经史研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厚照心中一惊,他此时倒是没想到是月池说了什么,而是思索道:“李先生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