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厚厚一叠纸放到烛火上,赤色的火焰沿着纸张边沿蜿蜒直上,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吞噬掉它洁白的边沿,只留下漆黑的残骸。月池下意识起身,她拽住了他的胳膊。朱厚照并未动怒,而是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掰开,然后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月池立刻挣脱开来,这火仿佛烧在她心上,她没有指望朱厚照全部采纳,可她也没想到他居然一把火都烧了。她飞快将奏疏夺过来熄灭。朱厚照嘴角一翘,手指在黄梨花桌面轻轻敲击,他专注地看着焰火,跳跃的火苗在他的瞳孔中燃烧:“你夺过去又如何,正如你所说,没有践行的制度等于废纸。”
月池只觉眉心突突直跳,她质问道:“现下这个局面,难道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太天真了。”朱厚照施施然转过身,他盘腿坐到炕上,盖上了软被,“你真以为,你弄出来的这笔钱就能用到灾民身上,经过层层盘剥后,估计什么都不剩。”
月池目不转睛盯着他:“您可以派个好钦差。”
“天下乌鸦一般黑。”朱厚照不屑道。
“是吗?”月池失笑,“我看并非如此吧。您在担心什么?如果不愿户部插手内宫支出,您可以只命户部勘合账目,而将决策权留在自己手中。您甚至可以留一笔机动资金储于内库,作为您的私产,供您享乐使用。就算您一年留一百万,也省下另一百万。与其让那群狗奴才花,不如您自己花,至少您既开心又不用背负骂名。”
朱厚照有些意动:“果真能如此。”
果然是为这个!月池答得斩钉截铁:“当然能,户部获得这样的荣耀,总不能一点儿代价都不付。您不是喜欢豹子吗,咱们还可以养几只。”
朱厚照听到豹子,眼睛更亮了,可尔顷他还是拒绝了:“不成。”
月池此刻的耐心被消磨到了临界点,她磨了磨牙,立到了朱厚照面前:“为何?”难道还有比权力,比享乐更能吸引他的东西,这不可能!
朱厚照仰头瞥见了她光洁的下颌,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刘大夏曾被暗杀过。”
月池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曾奉命整顿光禄寺刘大夏都险些一命呜呼,如此策果真得行,断了所有太监财路的她,哪里还有命在?原来,竟是为了保住她……这真叫她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