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千言万语凝结喉头,最后启唇所能发出的,不过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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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寒气?绕池而生,在?光中纷飞起舞的浮尘渐渐隐于暗色,放眼过去不似白日喧嚣,满是静谧寒冷。
自郑袖走后,贺兰香便靠榻发呆,一丝动静没有,摇曳在?耳畔的步摇都随之安静下来?,谁也不敢上前打搅。
细辛春燕见贺兰香久不传膳,不敢强劝,却也不想她水米不入,便架起简易炉火,准备了秋日各色时令,糕点果脯,围炉慢烤起来?,不当正?经吃食,只是零嘴垫底。
慢慢的,贺兰香被?瓜果烤出的奇香激起三分食欲,总算吃了几?口,还起了兴致,让细辛给她烤点她爱吃的烤莲子。
莲子性?寒,孕妇不宜多?食,细辛总共烤了没有几?颗,让春燕看着火候。
春燕一边拿长匙翻着莲子防止烤糊,一边兴致勃勃道:“我若没记错,以往在?侯府,天?冷时侯爷都会打炉给主子烤莲子吃,烤得金黄飘香,主子特别喜欢——”
细辛脸色一变,伸出手去便拍在?了春燕的嘴上,转脸又去观察贺兰香神色。
贺兰香表情如常,细细品味着口中清甜带苦的莲子,未起波澜,仿佛并未听到不该听的话。
但等细辛将烤好的莲子送到贺兰香面前,贺兰香便别开脸,冷淡地道:“吃腻了,你们俩分了吧,以后我都不想再吃了。”
细辛拿眼剜春燕。
这时贺兰香卧榻歇下,吩咐谁都不准打搅,她要睡了。
日落西山,天?色近晚,房中掌灯亮烛,丫鬟踮脚走路,安静到寂寥。
一直到午夜时分,贺兰香半梦半醒,感受到坐于床边的熟悉身影,意识逐渐清明?,却仍旧未出动静。
“准备装睡到几?时?”谢折的声音突兀低沉,忽然响在?她的耳中。
贺兰香未回答,缓慢睁开双眸,没看谢折,静静凝视着起伏在?帐上的灯影。
她看灯影,谢折便看她,身上的戎服折射寒光,与暖衾中的温香软玉是天?下地下的违和,好像本不该近在?咫尺,拥有交集。
“在?想什么。”谢折问?,声音放轻了些。
贺兰香开口,嗓音轻款如烟,带着飘忽的冷淡,“没有想什么,只是天?冷了,人越发疲乏,没有精神,也起不来?兴致。”
她话锋一转,直言:“你若是想,便先自己解决,今日我没精神去帮你,改日再说罢。”
气?氛乍然僵住,过了片刻,谢折冷声道:“你以为我来?找你,便只是为了那些?”
贺兰香未语。
谢折起身,大步走向房门?,头也不回离开。
关门?声落下,房中重?归寂静。贺兰香噙在?眼角的泪珠也缓慢滑落,浸入乌黑鬓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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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下午时吃烤莲子,奴婢嘴笨,误提了一嘴宣平侯……”
后罩房,细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交代始末,暗中攥住春燕的手示意别多?嘴,哽咽道:“一切皆是奴婢而起,奴婢愿请将军责罚。”
谢折看着手中竹牍,头也不抬地道:“退下。”
俩丫鬟如临大赦,连忙告退。
青灯如豆,清晰照见牍上情报——辽北新?王登基,重?起战事,两方如火如荼厮杀至今,隐有平局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