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着谢折,看着他?那双拿着圣旨的手。
狂风呼号,掀翻浓郁夜色,天边翻起一缕新鲜的鱼肚白,普照大地。
谢折将圣旨合起,俯首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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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接旨。
三个字简短明?了, 却令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谢折,难以想象他们的将军竟会接下圣旨, 愿意入御史台大狱接受三司会审。
这太不是他的作风了。
辽北的头狼,大周的战神, 按照他以往的血性,他应该在此刻摔下圣旨直接造反才对, 那?才是他们所熟悉的主将。
晨辉里,贺兰香目睹这?一幕, 亦是震惊无比, 抓在帘子上?的手不?断收紧, 难以想象谢折会说出这种话。
她才不?信他会忌惮这?小小一张圣旨, 只要他想回辽北,没人有本事可以阻止他。
什么臣接旨,他根本就是自愿留下来。
贺兰香看着谢折, 想到先前对他说?过的话,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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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御史台大狱,崔懿来回踱步, 斯文了半辈子的人, 此刻粗鄙之言如吐滚珠, 不?好?直呼大名,便指桑骂槐, 唾沫横飞地道:“早不?查办晚不?查办,偏在此时查办!御史台行事如此难看,难道就不?怕你与他们急眼吗!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谢折坐在青石案后的冷椅上?, 手持狼毫,正在看摊在案上?对众将士的安抚文书。
龙椅上?那?位学?聪明?了, 阴他的时候还不?忘把后顾之忧解决,知道贸然关人易引众愤,一封文书送来,只要谢折在上?面落字,便如同他亲自下令,将士们自不?敢轻举妄动。
借他的手,折他的翼,好?一出?绝妙的算盘。
“大郎!”崔懿扑到案前,差点便没忍住将那?文书撕个粉碎,目光灼灼看着谢折,压低声?音道,“事已至此,恐怕已成定局,与其坐以待毙,不?妨拥兵杀出?这?方寸之地,自成一番乾坤!”
谢折提笔,沉声?道:“局势已经够乱了,此时火上?浇油,百姓永无宁日。”
“那?你该怎么办!若王延臣当真拿到辽北兵权——”
谢折蓦然抬眸,目光漆黑寒冷,反问?回去:“那?又如何?”
“你觉得,辽北的弟兄们是认我这?个人,还是认那?张小小虎符。”
崔懿哑口无言。
没错了,生死兄弟并肩作战多年,又岂是一张小小虎符能够决定他们忠心于谁的。
他只顾急火攻心,此时方算转回想法。
“可若王延臣打赢胜仗。”崔懿仍有顾虑。
谢折落笔,“若能打赢胜仗,谁去都是一样。”
崔懿愣住,沉默半晌,忽然叹息一声?道:“大郎,你变了。”
“你过往从不?会有如此多的顾忌。”
“亦未有这?般理智。”
可这?并非是坏事,甚至崔懿觉得,不?知不?觉中,谢折身上?越来越有人味了。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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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崔懿离开,牢房重归寂静。
两炷香后,牢房外?再出?现一道身影。
牢门开,贺兰香步入牢房,耳边是狱卒点头哈腰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