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子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这么做并不好。
直接杀掉高层,这么简单的事,如果要做的话忧太他们自己就可以做了。
但是大家一直没有那么去做,没有跨越那条线。
【你在担心什么,梦子?】
【没什么好害怕的。】
脑中轻柔的低语,不知何时在耳边再次响起,似有似无。
【被人恐惧并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都是这些废物太无能的错。】
无惨总是这么说。
这个人没有善恶的界限,就像随时等待她落下的蛛网。
不过无惨维持着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滴答”。
“不——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血珠坠落在地面的液体中,会荡起浅浅的涟漪。
深红色的血泊,倒映着自己的脸,在那层涟漪里,自己好像也被扭曲成怪异的模样,有些陌生起来。
靛蓝色的和服,直到此刻也没有沾上任何血渍。
咒术界的高层们,没有任何人是特级的水准,没有办法抵抗单枪匹马就能摧毁一个国家的特级术师。
“我知道这样并不是正确的。”
梦子轻声自言自语着,凝视着血泊里自己的眼睛。
但是世界上,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
不清洗这里的高层的话,他们迟早会给拼命战斗的大家拖后腿的吧。
如果不是梦子的话,恐怕忧太会选择自己来做吧。
乙骨忧太会自己来杀掉高层。
因为大家都觉得这种沉重的事,是只有天灾那样的人、只有五条老师那种能力的人,才可以去做。
从平安时代就一直是这样。
五条老师承担着这些。
老师或许、并不想成为做这些的人,却好像没有选择。
弱小的人、没有达到那种程度的人,会本能地回避这些事,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不认为自己可以承担这种程度的责任。
没有人会强迫自己承担变成怪物的觉悟。
但是,忧太的觉悟,会让他在绝望的气氛之中,成为那个承担的人。
就算他本身并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乙骨忧太也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和人性,扭曲自己达到这种程度。
忧太的心意一直很温柔、很珍贵。
这种必要的恶,忧太和老师的话一定是明白的。
“我不希望由他们来做这件事啊。”
……
彷徨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加茂家,被真希灭门的禅院家,还有失去六眼后就一无是处的五条家。
盘踞在咒术界千年的宗家们,最后沦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
死灭洄游的结界中,泳者和咒灵还在废墟里不断厮杀。
这就是零周目的时候没能知道的真相。
绝望的气氛,一点点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
很痛苦吧。
以至于到最后的时候,惠被宿傩夺走了肉身,而为了打败这样的两面宿傩,忧太也舍弃了自己的身体、转移大脑到了视为恩人的老师的尸骸中。
就算是这样,忧太也没有办法赢的。
越是知道这一点,看着他们那么无望地挣扎,越是感到不能接受。
胸口被紧紧地压迫着,想要喘息,眼泪涌出的时候,却连缠绕得自己无法呼吸的是什么都不明白。
梦子知道忧太一定也是这样的。
朋友,恋人,喜欢和同伴们待在一起,讨厌的事是肥肉和独自一人,人们的感情维系着他生存下去的欲.望。
乙骨忧太是为了他人而活的人。
和梦子分开以后,每一天都因那种精神上非人的痛楚和孤独想要寻死,又被里香制止了。
直到进入咒术高专,才一点点好起来的。
月光总是笼罩着身体。
微风和冬天的雪,洒落在咒术高专和同伴的肩膀上。
破碎的梦子,无论健康或疾病,都不会让彼此独自一人。
为了梦子,为了里香,为了同伴和老师,乙骨忧太什么都可以做。
所以他没有办法理解为了第一次人生、成为咒物在现代受肉复苏,不惜成为死灭洄游的泳者,杀死无辜的人。
“你没有朋友或恋人吗?……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这么拼命呢?*”
乙骨忧太说道。
【人如果只为了自己的欲.望而生存,心就会腐坏。】
那副神情,几乎和千年前的身影重合了。
啊啊……
哈、哈哈。
乌鹭咬紧牙齿,勾起了嘴角。
“你,是藤原的后人?!”
无法原谅。
朋友和恋人,可以被那么称呼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就连想要得到的自我、想要被肯定的那份执着,也被人轻易地碾碎。
就算是【乌鹭亨子】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成为替罪羊,所以才得到的东西。
她因为受肉、眼白变成黑色的双目睁大,漂亮的脸颊因为怒意而泛起青筋,
“你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懂什么!*”
生下来就有自己姓名的人,生下来就有天分和地位的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
因为心有不甘,才会在被冠上屠戮族人的罪名后,选择再来一次。
可是即使如此,在死亡之海的第一次人生,她还是没能游到尽头。
乙骨忧太甚至没有取她的性命。
“留着跟自己厮杀过的人一命,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