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水匪”们举着火把才闯入芦苇荡,就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头发发麻。
王道容眼疾手快地拢了外袍,将怀里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自己则不着寸缕,“退下。”
“水贼”们噤若寒蝉,如蒙大赦般地陆续退了出去,想起刚刚那一幕,心里仍然惶恐难言。
王道容动作极快,他们虽也什么也没看清,但仍然瞥见了衣袍下窈窕的人形与那一缕漆黑的长发。
隔了半晌,少年这才神情淡漠,赤-条-条地走出芦苇荡,苍白身躯映着银色的月光,清楚地照耀出情—爱过后残留的痕迹。乌发直垂腰臀,随着紧实的腰臀大腿款款摇摆,愈发妖冶放浪如艳鬼。
南国多浪荡子,在人前从不避忌袒露躯体,“水贼”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再多看。
等慕朝游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戴整齐,正躺在一床柔软的锦被间。
船外风雨大作,小船在风浪中颠簸不断,簌簌的雨丝不断倾斜着敲击着船舱。
她大脑短暂地卡壳了半秒,忽瞥见不远处一个正在挑灯的少年郎,一身雪白的绉纱道袍,乌发高冠,收拾得一丝不苟。
那少年郎莞尔转过脸来,乌发明眸,清雅如雪,“你醒了?”
慕朝游没吭声,她亲眼见过王道容的淫-靡放浪手段,自然不会再被他如今的秀雅模样欺骗。
她转过视线,四下打量了一遍船舱,再难压抑心底的悲怆失落,兜兜转转之下,她竟又落到他的手上。
王道容替她端来了药,大有要亲自喂她的意思。
慕朝游没给他表现的机会,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王道容并未坚持,只静静目注着她,待她用完,这才俯身过来舔去她唇角的药渍,贴着她的唇角说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朝游,好乖。”
“我船上那些人呢。”慕朝游顿了顿,没有避让,攥紧了碗沿问。
王道容安静回望:“……”
慕朝游指尖抽动,险些端不住时药碗,隔了一会儿,复又问:“你是怎么追上来的?”
王道容嗓音淡柔,徐徐开口:“朝游可还记得容赠你的那条玉玲兰手环?”
慕朝游回想了几秒,“但我并未带它上路。”
王道容垂眸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她腕内肌肤,“只要带上,那小小的术法便已深入肌理。”
慕朝游:“当初你便对我下咒吗?”
王道容不以为意,微微扬眉:“这不是咒,是爱。”
“许仙翁呢?”
王道容静了一刹,眉眼间露出点古怪的神情,“大将军因梁湘之争对陛下不满,去信陛下索要湘州,辞语怨望,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大将军请来师父他老人家为他卜卦,师尊如今正被困他帐中。”
“朝游。”他叹息,“这是天意。”
闻言,慕朝游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了。难道上天真的注
定她逃不过王道容的掌心吗?
她疲倦地推了空碗,王道容细观她神情疲倦,也不欲再多打搅她,“你受伤不轻,且安心将养着。”
王道容走后,慕朝游在船舱中静静坐了半晌,天色将明未明,江上雾气横生,她迷茫地走向船尾,俯瞰着船行时破开的江流。
一川江水在悠悠天地间,奔流不息,亘古不绝,最终奔腾入海,海阔天空……她盯着那江水忍不住痴了,灵魂微微战栗,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跳下去!跳下去!
她的眼里只剩下这自由浩荡的江流,耳畔听不见船员惊恐的呼喊,她攀上船头,直到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禁锢,她被惶恐赶来的一道身影飞快扯回船内。
那道身影松开她,王道容乌黑的眼静静地瞧她,眼里如有风暴汇聚。
朝阳的余晖照着他雪白的面皮,隔了好一会儿,王道容才淡淡开口,“你就这么想死?”
死?
慕朝游脑海中电闪雷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她不想死!
她要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很容易,活着却太难。哪怕终有一死,也但求死得其所,而非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慕朝游苍白着面色,摇了摇头。
王道容不言不语,伸出冰冷的掌心蹭了蹭她的脸颊,神色淡然,语气却毋庸置疑,“别再想跑,也别妄想寻死。朝游。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也别想摆脱我。生不灭,死不尽。上碧落下黄泉,哪怕魂归蒿里,魄藏道山,容也定当追随你至海枯石烂,山穷水竭,日月无光,神佛同灭。”
太阳挣脱了云雾,探出了半张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