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沉声道:“申时之前,无论是否搜到人迹,我必定归来。”
此刻天光大亮,但山上的密林却黑洞洞的,秦缨看着谢星阑,心头一时窒闷起来,“若是搜不到便先下山,免得山上变了天受困。”
谢星阑似有什么交代,深深看她两眼,终是对谢坚道:“确保山下万无一失。”
谢坚看出谢星阑交代的郑重其事,立刻应声,“是,属下明白!”
谢星阑不再多言,果真令乌永贵带路,乌永贵只言要回家交代一声,急匆匆跑回家中加了一件布袍,又拿了一把镰刀,折返后道:“这山上有些地方无路,还可能遇见野兽,带一把刀许能派上用场。”
谢星阑不置可否,又点了杨斌几个并着翊卫一道,跟着乌永贵入了山林。
秦缨站在溪边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谢坚亦忧心道:“办了这么多回差事,这还是第一次钻山,真是后悔了,若是把封刺史给的人带上,搜山也容易些。”
李芳蕤道:“但动静太大,他们发现的也早,自然跑得更远。”
秦缨默不作声,心中没由来得不安,这大半月日日与谢星阑同行,这还是头一次分开,虽说他们只去半日,但谢星阑走了,便好似少了个定神针似的。
但很快,秦缨便将这份怅然压下,“先回乌老伯家中去,等冯萧的消息,他们若从山上绕了一大圈,必会遇见冯萧,若冯萧没碰上,那正好由你们公子追缉。”
谢坚应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溪涧,眼下只有十人护卫在秦缨和李芳蕤身后,等走到乌永贵家门前时,便见院门紧闭,院子里一点声息也无。
秦缨回头问,“你们昨夜谁来过这家?”
一个翊卫上前,低声道:“小人来过,这家里有五口人,一对老人家和乌永贵夫妻,还有他们一个儿子,那儿子三五岁的样子,还十分稚气,家里十分贫寒。”
秦缨点头,若有所思地回了乌富昌家中,堂屋里,黄义还躺在毡毯上,那两个心腹衙差,正在左右照顾,一听谢星阑亲自带人搜山,黄义忙道:“小人本该跟随的,如今这情形,实在是让小人汗颜——”
谢坚上前蹲在他身侧,“我看看伤处。”
谢坚刚伸手一触,黄义便“哎哟”含痛,谢坚眉头拧紧,又看了黄义几眼后,拍了拍手起身,“大抵是骨裂无疑了,尚未见青肿,你先养着吧。”
黄义连声道谢,又唉声叹气告罪,秦缨和李芳蕤未曾理会,径直入了厢房,谢坚快步跟上来,低声道:“县主,他腿上虽有两处乌青,但绝不是骨伤,此人当是装的。”
李芳蕤听得眉头一竖,“我就知道!”
她话落转身,自是要出门训斥,秦缨一把将她拉住,轻声道:“不必与他对峙,他如此偷懒耍滑,自有惩处他的法子,眼下对峙,也不过是徒费口舌,他也不会认得。”
李芳蕤气呼呼道:“回去便革了他捕头之职!”
秦缨未多言,只透过窗户看向出村的方向,谢星阑做好了安排,并不让冯萧追得太远,他们半夜离开,至午时归来,乃是追出了六七十里,若如此还未遇见赵武三人,那他们便是上山了无疑。
“缨缨,你是否在担心他们上山之人?”
见秦缨不爱说话,李芳蕤忍不住问了一句,秦缨倏地抬眸,倒也不辩驳,“这山上隐患颇多,搜山反倒是次要,只怕遇上意外。”
李芳蕤也轻声道:“确实不叫人放心。”
干等无用,秦缨出了堂屋,只听见西厢尽头传来一阵响动,她上前来,路过那处厢房时,便见乌富昌又将房门锁了上,她眉目无波,直奔厨房而去,刚走到门口,便见乌富昌正在锅中烹煮粳米,而乌玉强乖乖地坐在灶膛后。
见她来,乌富昌意外道:“贵人不是去永贵家了?”
秦缨点头,“那位大人带着人上去搜山了。”
乌富昌擦了擦手走出来,朝外一看,只见还有十个翊卫候着,便道:“搜山是辛苦差事,贵人姑娘家的,自然在山下待着便是。”
说着他回头看向锅灶,“老朽在煮粥,贵人和官爷们可要饭食?”
秦缨一行也带足了干粮,闻言摆了摆手道:“多谢老伯,饭食不必了,不过找你煮点开水可好?”
乌富昌忙指了指角落的火坑,“自然好,老朽给贵人烧……”
秦缨见他背脊佝偻,脚步亦迟缓,便上前道:“我自己来,老伯烧饭便是。”
谢坚跟在秦缨身后,自没有让她动手的道理,只去一旁火坑边提了烧得黢黑的铁壶,秦缨见状,便往屋内水缸处走去,待谢坚提着铁壶靠近,她便拿了葫芦瓢往铁壶中灌水,谢坚待要阻止,秦缨却不愿坐享其成,自己动手便是。
乌富昌见状也不多言,去了灶膛后添柴火。
秦缨身前的水缸半人高,此刻只剩了小半缸清水,她弯腰舀水,还有几分费力,舀第一瓢时还一切如常,可等舀第三瓢时,水波荡漾间门,竟在缸底映出一分云霞之色,秦缨倏地愣住,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瞳似被针扎般狠狠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