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水烧好了。”常胜红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蕙脸上神色一变,把长发挽起,袖子也高高的撸了起来,递给陆旷一个眼神:“开始了,陆旷你帮我。”
“好。”
——
母羊生产在某些方面和人是相似的,在正式临盆前,母羊的羊膜会破碎,一般这种时候,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开始生产小羊了。
但这两只母羊都受了惊吓,江蕙刚才检查后发现,有一只羊膜已经碎了,这应该是在他们发现母羊之前就碎的,但一直到现在还没生产,这就是妥妥的难产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只母羊没有流血,也就是说,羊膜碎的时间还没那么早,毕竟他们一开始推断血应该是上午流的,如果在那个时候羊膜就破了,一直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小羊都没生下来……那别说江蕙了,连神仙都救不活。
这就说明流血的,是另外一只羊膜还没有破裂的母羊。
虽说没破,但它的情况也不太好,现在已经出现了阵痛和宫缩,但因为受到惊吓、一直奔波又使得症状轻微,根本生不下来。
江蕙思索两秒,决定先给这一只胎衣没有破的母羊摆正胎位,等到位置正了后,说不定它能自己生出来。
“帮我扶起来。”江蕙让陆旷和常胜红帮忙,其他人虽然没走,但只能待在五步之外看着,不然人太多,空气会不流通,对人对羊都不好。
“两只都扶起来吗?”
江蕙点点头:“对,把头按下去,让屁股翘起来。一定要让后面比前面高,可以用稻草稍微垫着。”
母羊的骨盆比较小,后面抬高,这样不仅能减少阵痛,还能方便生产。
接着,江蕙又给母羊喂了一点白酒。
这是她从前跟师父学的偏方,在大隋朝,有些人治病的时候因为太痛了,就会提前喝酒,麻痹自己的感知,师父后来把这个办法在动物身上试了试,发现也是行得通的,但要注意用量,太少不起作用,太多了又反而有害。
这些白酒是江蕙特意带过来给刀具消毒的,一开始齐敏思想给她准备酒精,但酒精刚好不够了,干脆就把家里齐旅长的白酒带了过来,现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白酒灌下去,原本还不断挣扎的母羊,过了片刻,就开始晕乎乎了起来,呻|吟声都小了不少。
江蕙对常胜红道:“你看着我的动作,仔细看。”
她伸出手,首先是轻微的按摩着母羊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差不多按摩了二十下左
() 右,手上的力气突然变得重了起来。
随着江蕙的力气加大,母羊的叫喊声也不断响起,听得常胜红眉头紧皱,但江蕙却脸色都没变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接着手慢慢往下,在一个更加凸起的地方停下,然后朝着上后方开始推,一边往上推,一边用着巧劲压着。
这里是母羊的子宫部位,按这个地方,可以起到助产的作用。
“记住了吗?你就像我这样按压,力气稍微轻一点,不要太重了,但也不能太轻,必须按到起反应才行,差不多按一分钟,休息半分钟。”
这只母羊最大的问题是生不下来,这里没有条件进行剖腹,那就只能先刺激它自己生,等上二十分钟,如果实在生不下来,再想办法强行生。
因为这只母羊宫口还没打开,如果冒然助产,会比较麻烦,而且对母羊的伤害较大,如果在刺激下,就算生不下来,只要宫口能稍微开一点,那都是好的。
常胜红脸上冷汗直流,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糙汉子,还能被江蕙委以重任,但他这种时候又不能退缩,只能咽了咽口水道:“记……记住了。”
“不要有压力,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江蕙始终很冷静,连带着常胜红原本疯狂跳动的心都稍微平复了一些。
江蕙指导了一下他的手法,确定没问题后,就开始看另外一只羊了。
“怎么样?”陆旷问道。
“不太好,胎衣碎的太早,时间太长,现在产道已经干燥了。”江蕙抿唇,目光在周围紧急的搜寻了一圈:“小王,你把那些灯油给我拿过来!”
现在除了按照顾诚的吩咐,去山下叫人的小刘以外,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这里,哪怕是外面正在照顾其他羊的三位同志,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着。
和幸灾乐祸的顾诚不同,他们心里是既好奇,又担心,虽说因为从来没见过给羊接生感到特别新奇,但又怕真的出什么事。
听到江蕙的话,小王赶紧把油灯给拿了过来:“嫂子,这个要怎么弄?”
“你直接放在这里就行。”
当羊的产道过于干燥的时候,就只能用各种油来进行润滑,好在现在的灯油就是菜籽油,这个用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情况太紧急了,只能先拿来用用,等下了山,再把钱赔给那个猎户。
江蕙把自己的胳膊全用白酒消了毒之后,又在胳膊上涂抹上菜籽油,确定陆旷已经扶稳了之后,这才慢慢伸手,朝着羊的水门而去。
虽说早就猜到了江蕙要直接把手伸进羊肚子里,但看到这一幕,所有人还是惊呆了。
就连顾诚也是,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慢慢的变得严肃了起来。
江蕙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此时有多震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双手上。
虽说这种事她已经干过许多次了,但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江蕙理论知识和经验都很丰富,但有时候,手感也很重要,尤其是对于这种要靠双手吃饭的精细活,更
是如此。
现在的身体,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手感为零,所以哪怕江蕙再有经验,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了起来。
就怕一个不小心没把握好力度,手稍微重点,造成产道撕裂,那就麻烦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去,等到大半只手都进入了水门后,就开始慢慢的摸索了起来,她要先确定羊羔的位置和状态,母羊的难产是因为多种原因引起的,有些是头卡住了,有些是羊蹄卡住了……不同的部位,要用到的法子都不一样。
而且母羊的产道脆弱,哪怕现在宫口开着,江蕙也不敢太大的动作,就怕会内出血。
她动作缓慢而坚定的在里面摸索着,眼睛看不到,就只能靠手来感受。
首先是羊羔的头,接着是前腿,然后是后腿,最后是背部……
山洞里本来就比较封闭,这种环境对要生产的母羊比较好,没风没雨的,足够温暖。但对于人来说就比较折磨了,尤其是江蕙过于专注,姿势还很别扭的情况下,不一会儿,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旷缓慢的伸出手,用还算得上干净的袖子,给她轻轻的擦了擦脸上的汗。
江蕙慢慢的进行检查,等到终于确定了之后,不止额头,连整个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把手收了回来:“是头下面卡住了。”
母羊正常生产,就是两只前腿和头先出来,但眼前的这只羊,明显是因为配种的时候年纪还不够,加上受了惊吓,导致的胎位不正,哪怕和正常的一样,是前腿和头在前面,但嘴巴那里却卡住了,这才会出不来。
“那怎么办?”有人急切的问道。
江蕙深吸了一口气:“拉出来。”
“拉出来?!!”
这里的人基本都是些还没有结婚的年轻小伙子,即便结婚了,那也没有孩子,从来不知道女同志在生孩子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刚刚看到江蕙把整只手伸进去,就已经足够惊讶了,现在听到她说要拉出来,顿时,震惊的差点大喊了出来。
江蕙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功夫和他们解释了,好在大家也不蠢,在说完后立马安静了下来,不敢发出声音了。
嘴上说着拉出来,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其实并不简单。
如果羊后腿先出,那确实直接拉出来就行,但问题是现在是羊前腿在前面,而且卡住的是头,这只能用另一种方法了。
刚刚经过江蕙的动作,原本就有些往外的养胎,前蹄已经露出来了一截,就在大家以为江蕙会直接拽着这个前蹄,把小羊羔拉出来时,她却伸出手,把羊蹄给推了回去。
而且还不止这一次,江蕙用手抓住羊蹄,轻轻的往里推着,重复了好几次,利用羊蹄的作用,来带动羊头摆正。
接着手微微往上微微提一提,再把羊蹄往里面推,等到下一次再带出来时,另外一个部位出现在了水门处。
是羊头。
江蕙赶紧把自己撕的还剩下一小块的外套布料
拿了过来,这个已经用开水消过毒了,让人把水拧干后,江蕙用布,将小羊羔的口鼻都擦了一遍。
母羊难产不仅对它自身有伤害,对小羊同样不利,尤其是当卡住的是头部时,耽误久了,小羊可能就直接窒息而亡了。
江蕙把羊羔脸上的黏液擦干净,观察了还有呼吸后,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这时,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母羊又开始挣扎了起来,随着它的动作,腹部也开始发力了。
这就是母羊努责,和人生产时不停地用力一样,这样能帮助快点把羊羔给生出来。
这只母羊刚才还是一副等死的模样,它的胎衣破碎的太早,虽然没有流血,但问题也很严重,羊不会说话,但痛苦确是实打实的。
被疼痛折磨了那么久,别说努责了,江蕙把它带到稻草上时,它就连眸子都是灰败的,仿佛已经丧失了求生意志,只大口大口痛苦的喘着气。
但现在突然开始用力了,或许是已经感觉到一种生的希望,哪怕还是痛的发抖,但依旧想尽力再试一试。
而江蕙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母羊努责,尤其是这种力气已经耗尽的母羊,在发力的时候就是一瞬间,可能这次发力完了过后,就再也没了力气。
所以江蕙半点不敢松懈,就在母羊腹部用力的那一刹那,她一只手抓着小羊的前蹄,一只手拖着羊的头部,趁着这个当头,动作缓慢而稳当、坚定的将羊羔拖了出来。
“咩——”
一声微弱的叫喊传来,紧张的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羊生下来了!羊顺利的生下来了!!
“好家伙,我突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有人低声道。
这句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每个人在刚刚那一刻的紧张和担忧,是真正存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别说呼吸了,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稍微一点动静,都会影响到江蕙的动作。
等到这会儿终于能放下心来了,所有人才感觉衣服全都被汗湿了。
江蕙其实也差不多,一直到小羊顺利的出来,她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她把羊羔送到母羊跟前,摸了摸气息还有些微弱的母羊的头:“辛苦了,已经没事了。”
母羊气息不稳的叫了一声,用头拱了拱小羊羔,把它往自己的腹部推。
这羊羔在母亲肚子里待了太久,比起其他正常生产的羊来说,要稍微瘦弱一点,但依旧具有生存的本能,闭着眼睛闻了闻,慢慢的摸索到了正确的位置,开始吸奶了。
母羊的初乳对于羊羔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影响着之后的生长和发育,如果羊羔不能顺利喝到奶,那就还要想办法催奶才行。
好在生产过程艰难,但喝奶这一步还是很顺利的。
江蕙松了口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来到了另外一只羊跟前。
这只羊比起刚刚那只胎衣提前破
碎的羊来说,状况要好一些,经过常胜红这么久的按摩,它的宫口已经打开了,虽说还是不能自己生产,但这样就能开始助产了。
江蕙把手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然后又消毒、抹油,按照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有条不紊的把手伸入水门开始检查。
她原以为这只的情况和刚刚那只差不多,但没想到情况要好上不少,这只虽然依旧难产,但羊羔的位置却是后腿在前,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胎位,不用再像刚才那样摆正胎位,直接拉出来就行。
虽说这只母羊流了点血,但问题没那么严重,也没有经过那么久的疼痛,明显比第一只要有力气许多,努责的频率都要高一些。
江蕙顺着它发力的同时,稳稳当当的把小羊羔给接了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江蕙开始是担心没有手感,但在接生了一次后,感觉已经完全找到了,而且这个胎位更稳一点,所以速度要快上不少。
她把小羊羔拉出来的时候,以为又是一场恶战的大家属实惊讶了两秒:“这么快?”
“这么快是好事啊!要是又那么慢,万一母羊撑不住怎么办?”
“就是!这还是因为嫂子技术好,要是换个人,你看看有没有这么快?”
“别说快了,有几个人敢伸手啊!”
大家都以为结束了,紧张完了之后只剩下了庆幸,开始笑着谈论了起来。
江蕙起初也以为结束了,但当她把羊送到母羊肚子边时,突然脸色猛地变了。
“不对,还有!母羊肚子里还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