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果嘿然一笑:“贫道已有许久不曾见柳相了,这就去拜访拜访。”
柳逢知道自家公子休憩时没有裹缠束腰的习惯,遂赶在陈小果挪步之前制止道:“公子眼下正在午睡,道长还是晚些时候再去与他叙阔罢。”
赶走陈小果后,柳逢捧着冰盆来到寝室,如他所料,柳柒果真解了束腰,正疏懒地侧卧在胡榻之上,湖色的夏衣甚是单薄,自然遮不住微隆的腹部。
虽然已经入睡,可他手里还捏着一卷旧书舍不得松开。
柳逢小心翼翼地将冰盆放在屋内,旋即又点了一支安神香。
正欲离去时,余光瞥见那卷古书从柳柒手里无声滑落,方才还沉睡的人这会儿竟拧紧了双眉,额间渗出不少汗渍,显然是魇住了。
他迅速走近,小心翼翼地唤道:“公子,公子您醒醒。”
呼唤几声后,柳柒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底除了初醒时的茫然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忧和惧怕。
柳逢无奈道:“公子近来总是噩梦缠身,连觉也睡不安宁,长此下去可不是办法。”
见对方没有应声,柳逢又道,“可否需要孟大夫过来为您瞧瞧?”
柳柒微微摇头:“天气热,睡不踏实罢了,更何况还有胎儿和蛊虫作祟,孟大夫也拿它们没辙。”
柳逢道:“韩御史既然能配制出延缓蛊毒的药,定然有法子替公子解忧,不若让属下去请韩御史过府一叙。”
柳柒道:“不必去叨扰人家,傍晚消暑后我们去登门拜访即可。”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可有来信?”
“尚无,”柳逢说道,“公子且放宽心,这些天的信皆是报平安的,王爷和云大人都无恙。”
柳柒闻言抬眸:“我何时问过他?”
柳逢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咬着牙将笑意憋了回去,而后话锋一转:“陈道长回来了,他本打算来拜访公子,得知公子在午睡便折回他的小苑了,公子要不要见见他?”
柳柒点了点头:“让他过来。”
陈小果来到后院时,柳柒正坐在外间的茶几旁吃着桑葚蜜酱冰元子,有束腰为遮,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腹中的胎儿,极目看去,仍是文质彬彬的清俊公子。
“福寿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陈小果抖着拂尘与他见礼,旋即笑呵呵地在茶几另一侧坐定,用食指敲了敲那碗冒着寒气的冰元子,“这可是为贫道准备的?”
柳柒道:“嗯。”
陈小果欢欢喜喜地挽起袖口:“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柳柒放下调羹淡淡一笑 :“道长在五岳观修行了数日,上个月太庙冠礼也在场,可见道长在观中的地位不一般。”
陈小果赧然道:“柳相过誉了,那天本该由观主的亲传弟子出席冠礼,随他老人家一同开坛祭祀,孰料师兄吃坏了肚子,无法随观主前往,便只能由贫道代为出面。”
五岳观与金恩寺乃汴京城规模最宏大的道观和寺庙,陈小果并非五岳观的弟子,只是暂借此地修行罢了,自然替代不了观主的徒弟,更何况太庙祭祀非同凡响,若是出了纰漏,恐会殃及整座道观。
柳柒没去细究他这话的真伪,而是说道:“我近来总是心神不宁,道长能否替我占卜一卦?”
陈小果笑道:“读书人不是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么,为何柳相对佛道如此痴迷?”
柳柒道:“并非痴迷,不过是寻个心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