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不谨慎对待。
副官代为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一一回答,对上夜不怒自威的视线,磕绊一下,明显结巴了。
上将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面孔深沉,无波无澜。
副官已经明白上司的意思,最后客套几句,坚定拒绝了家主极力的挽留,起身去了第二家。
然后是第三家,第四家。
一家家走下来,从清晨到下午,上将始终没有开口指定某个孩子,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副官已经有些麻木了,只会在脸上维持温和得体的微笑,越发在心中坚定上将只是一时兴起,并不会真的把一个幼年Alpha带回家。
终于,到了最后一家旁支。
这家住的是栋小洋楼,家主恭敬把上将请到二楼的落地窗旁边落座,然后叫出了自己的Alpha长子。
资料显示,这位Alpha年纪轻轻,精神力就到达了A级,是优质的潜力股。
简单聊过几句,副官越发欣赏,觉得对方谈吐不凡,气质温和又暗藏锋芒,和年轻时的上将有几分相似。
但上将本人还是不怎么在意,视线放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副官在挑继承人。
两个人聊着,窗外冷不丁晃过一道亮光。
几乎是本能的,上将锐利的视线投射过去,随后一顿。后花园里夕阳西下,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一条和他差不多长的黑背洗澡。
他背对着窗户,上将只能看见一头黑发,手里拎着的水管喷溅出水流,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绚丽色彩。
那只黑背不喜欢水,老是甩身子,对方也被溅了一身水,并不生气,擦着脸转过身,于是上将看见少年的侧脸。
皮肤是不见天日的白,他垂着眼,唇角带着无奈的笑容,拍着大狗的脊背,嘴唇开合,似乎在和黑背耐心对话。
很幼稚,因为狗是听不懂人话的,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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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心中暗暗焦急,顺着他的视线,伸长脖子看过去。等看清后花园里的那道人影,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上将没有错过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不是你的孩子?"
家主连忙陪笑,其实他很想顺势承认,但上将的副官了解一切,最后还是语气委婉: “他和阿提卡斯家没有血脉关系,您不必把他纳入考虑范围。"
副官在上将身边耳语,简单说明了情况。
这个少年的母亲嫁进旁支,却同情人有染,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事情不幸败露,她让家族蒙羞,自尽而死,情人也不知所踪,这个孩子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但帝国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法十分完善,在没成年之前,为了阿提卡斯家族的名誉,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这孩子留在家里。
等到他十八岁,就会迫不及待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副官又低声补充: "他是个Beta。"
Beta是占据帝星90%的人种,体质和精神力都默默无闻,像是蚁群中的工蚁,不会对天之骄子的Alpha长子产生任何威胁,所以才能被容忍到现在。
上将听着,神色不变,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 “叫什么?”
家主很想转移话题,但还是不情不愿道:“跟了母姓,姓燃,单名一个灰。”
燃灰。
也正像是一粒灰烬那样渺小。
上将没再说什么,转回脸,示意副官继续提问。一切又恢复如常,他重新把目光投回Alpha身上,眼角余光却若有若无地注视着窗外。
家主表面大度,背地里在搞小动作。没过多久,一名身材偏胖的仆人就走进后花园,面目蛮横,一面用藤条抽狗,一面张口喝斥,喊他滚出去的口型被上将看得一清二楚。
黑背龇牙咧嘴,低低狂吠,跟仆人对峙。那个叫燃灰的少年人却半句话也没说,把水管放到手边,站起身,削瘦的身形默默走出了上将的视线。
连狗都敢反抗,他却没有反抗的资格。
上将把一切尽收眼底,淡淡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侃侃而谈的Alpha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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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夕阳也坠入地平线,天彻底黑下来,谈话也到了尾声。
两个人起身告辞,家主连忙起身,满怀希冀地看着副官:"您看……"
副官看上将仍然没有表示,心中遗憾,公事公办道:“具体的继承人人选,我们会在两天后给出结果,请您耐心等待。"
家主目露失望,长子却很淡然,拍了拍父亲的手,诚恳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十分感谢叔叔的造访,希望我进入军部后,能到您麾下效命。"
上将不置可否,缓步出了别墅的门,身后一群人恭敬地相送。
空气中传来花香,还有湿润的水汽,以及某种香气,完全逃不过3S级别Alpha的嗅觉。目光微动,上将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原地。
在副官和家主惊愕的目光中,他脚步一转,径直往后花园走去。别说家主,副官也愣住了,反应过来,立刻跟上: "上将!"穿过花园,尽头是一排低矮的平房。
这是仆人居住的地方,条件还可以,但并不是上将的目的地。他直接往平房的角落走去,那里有一个杂物间。
家主预料到什么,一双眼越瞪越大,想要阻拦,但是完全追赶不上男人的长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推开那扇门。
尘土飞扬,赤着上半身的燃灰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搓洗的衣物和劣质肥皂,愣愣看着威严的男
人走到他面前。
少年的脸色苍白,黑色瞳孔颜色偏浅,和他的头发一样,边缘隐隐因营养不良而发黄。
嘴唇颜色寡淡,嘴角还带着一点青色的淤痕。
离得近了,副官才看见他有多瘦,肋骨根根分明,很难想象这是在物质资源如此丰富的帝星会见到的人。
燃灰茫然地仰着脸,不明白这一看就身份尊贵的客人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被身后的家主用死亡视线凝视,才近乎慌乱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抓过湿淋淋的衬衫挡在身前,竭力镇定道: "……您好?"
他还是个孩子,即使站起来,还是只堪堪够到男人的肩膀。
灯光下,夜.阿提卡斯俯视着燃灰,高大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在内,密不透风。像是在菜市场看中一棵白菜,他淡淡开
口——
“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