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沈绩神色大变。
秦离洲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疑惑地问:“陛下不知道吗?”
“你胡……”
“陛下当然知道。”
沈绩正要斥责秦离洲妄言,跟在身边的文黎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日夜忧心燕丘,惦念被北狄掳走的百姓,为收复国土,忍痛将太子殿下送去边境。”
文黎缓缓地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虽是为了大周,但太子乃陛下亲子,自幼天资聪颖,深受陛下喜爱,陛下又怎能不为他筹谋?”
文黎暗示般看向沈绩,“故而,陛下废太子,让歹人觉得殿下失了圣心,之后又助殿下假死离开长安……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着想,陛下,臣说的对吗?”
沈绩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对。”
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名声威望远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沈明恒得军心所向一事不可逆,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把那逆子拉到同一阵营,说不定还能蹭到些好处。
他堂堂天子,九五至尊,居然还得向那逆子示好来积攒民心,沈绩心中满是怨愤。
该死的混账!不忠不孝之徒,上天若是有眼,就该叫沈明恒死在那场火里!
几缕浅浅的恐慌划过,刚浮现就被沈绩按在了心底。
“太子呢?没同你们一起回京吗?”沈绩“慈爱”地说。
他既然认了文黎所说废太子是做戏,那此事当然不能再作数,沈明恒还是太子,是大周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秦离洲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而后道:“殿下惦念陛下,先行一步,莫非陛下还未见到他?”
“毕竟还是个孩子,许是被外头的风光迷了眼。”沈绩心中一喜,忙坐实这件事,而后故作忧心:“太子委实有些任性了,多危险啊,可莫要出事了。”
过了今天就找个时间宣布太子薨逝。
文武百官连忙附和:
“有陛下保佑,太子殿下定然能逢凶化吉。”
“还请陛下放宽心,太子殿下仁孝,必然不希望陛下为他担忧。”
一小官热泪盈眶:“陛下爱重太子,竟还舍得送殿下去往燕丘,陛下真乃明君,实我大周之幸啊!”
在他说完之后,现场突兀沉默,百官们齐齐被哽了一瞬。
他们看了看那小官,彼此用眼神交流:“好像是新选上来的小官,你们说他是真不知道情况还是太没有底线以至于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就沈明恒逢见到沈绩必开骂的态度,猪都不信两人能有什么父子情深。
只不过没想到太子殿下在带兵方面也这么出色,原以为那场科举改革已经是他憋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惊喜,结果居然只是个开始。
百官们心情都很复杂,甚至有些委屈。
您是麻袋吗这么能装?要早知道您有这种本事,他们何必在章惟德、尹则诲手底下艰难讨生活?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瞥向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造反组。
——能够逼得太子殿下这样光风霁月、举世无双的人物装疯卖傻十六载,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当然,应该也会是遗臭万年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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