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也说不好,情?绪似卡在期待与不期待之间,又?想和她父亲在一处,又?怕和他在一处。她说:“我还以为老爷就跟大伯一样,是胖胖的身量,时?时?笑着,谁知不是那样。老爷比大伯长得好多了。”
碧鸳轻轻哼了声?笑,“那是自然?,你父亲的亲娘就长得比你大伯的亲娘要好看许多,从前?老妈妈们都是这样说。”
不过她们都死得早,连碧鸳也没?见过。池邑的亲娘是为生?他难产似的,所以他还在繦褓中就给抱去了老太太膝下,不像大老爷,会?说话会?走路了老太太才?进门?。
老太太那时?候年轻,进门?后一心要自己生?个儿子?,所以待不是亲生?的两个儿子?都是淡淡的,不过多关照奶母几句。等一阵还不见有孕,急起来,听了老道士的话,要借别人?的儿子?讨个彩头,池邑年纪小,所以肯时?时?抱他一抱,逗着他说:“你叫‘娘’来听,不要叫‘母亲’,叫声?‘娘’。”
还真是有些效用,果然?不日便怀了一个,都说是儿子?,那一阵便把池邑当功臣,疼他疼得厉害,走到哪里牵到哪里。不过好景不长,那一胎到底小产了,老太太消沉了好些日子?,池邑也不免受到牵连,她常把他搂在怀里捏他掐他,偶有时?候想着小产的儿子?,又?掉着眼泪亲他。
她一向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因此将池邑调到别的屋里睡,使人?家夫妻分离,少不得就要补偿他一点温情?,于是晚饭都是按池邑的脾胃来张罗。
老太太自己不大吃,也不要丫头在旁布菜,一面亲自给池邑搛菜,一面笑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一碗烂炖鸽子?肉,不知这几年在京还常吃不常吃了?”
她将尾音吊得高了些,歪着双格外慈祥的笑眼,像是和小孩子?说话的神气。池邑有些受宠若惊,仿佛觉得是回到了小时?候给她搂在怀里的情?形,高兴不高兴的时?候都爱拧他一下,那疼痛使他感到一个女人?缠绵的怨恨。
他知道她反复无常,坏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然?而他也习惯了她古怪的脾气,反而慢慢觉得那两分的好在那八分的坏里,多么难能可贵。
他心下那一点紧张同在朝堂上的紧张又?不大一样,朝中的明刀暗箭总带着凛凛的寒气,非常清楚不论是朋党或是对手,都是因利而聚。而她不一样,她好或坏全?凭心情?,偶然?温柔起来也像是一个女人?的本能,不带目的。
他忙回敬着给她搛菜,“吃是常吃,只是不如母亲在时?烧得可口。”
老太太拂开他的手,笑着摇头,“我吃不下了,我老了难克化,晚饭稍微吃多点夜里就睡不安稳。”又?道:“我们回南京时?我专门?把厨房里的老盛妈留在那里,就是叫她给你烧饭吃,我晓得你吃惯了她烧的菜。那道烂炖鸽子?肉也是我教给她的,怎么又?不可口了?”
池邑搁下碗,将两手撑在膝上,“她姜片搁得多,吃着有些辛辣气。”
老太太稍微攒眉,“从前?说过她多少回,她就是难改。”说着招呼着池邑往那边暖阁吃茶,“我那原是炖羊肉的法子?,教给她的时?候就说,鸽子?肉不如羊肉膻,姜片要少搁点,她像是没?记性。如今年纪大了,只怕愈发不中用。”
池邑笑着接话,“所以儿子?也就不说她了。”
老太太走到榻前?,回头笑睇他一眼,“你就是带人?宽容,这一点比你大哥强。小时?候人?家都说将来做了官,你大哥恐怕要比你有出息,我不信,他们晓得什么啊?你那是宅心仁厚,大事上有决断,不像你大哥,小事上苛刻,大事上反倒没?主意。果不其然?,叫我说准了吧,还是你有大出息。”
她叫他在榻那端坐,打发丫头出去瀹茶,幽幽地向他叹了口气,“所以也难怪你妹子?最亲你。那时?候你们父亲那样,成日不管事,也不管儿女,只管他自家高兴就完了,我也忙着府里的琐事,还亏得你,成日将你妹子?带在跟前?。要说起来,她那脾气有一半还是你给宠坏
的,所以你也只好担待着,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