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好像不在意,又对司仪说:“我认为我们不必要省略这个步骤。”
因为发话的人是黎奉,所以即使观礼席坐着这么多在联邦举重若轻的人,司仪也不得不临时更改婚礼的程序,他有些磕巴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在司仪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奚玉汝就看见黎奉看向了他,而后用他听了十年的、让旁人分辨不出感情和态度的声音问他。“奚玉汝,你想要反对吗?”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没有在乎,只是和黎奉对视的时候觉得眼睛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于是用力地眨了眨。
所以这样的时刻他应该说些什么呢?他要怎么才能给出一个最佳回答呢?
奚玉汝不知道。面对黎奉时,他的回答经常就是不知道。
然后在这很短的、众人在等待他回答的时间里,他开始迅速地回忆他和黎奉公有的、以及他私自保留的那些关于过去的回忆。
事实上奚玉汝对于记忆的保留很少,因为他总是乐于感知当下,不对已逝去的、还没来到的做感怀,但是在黎奉这里是个意外,几乎所有关于黎奉的事情他都记得。
即使刻意为之,也不得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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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高二升高三暑假的某个雨夜。
当时他分化成为一个beta已经有了好几年,符合他父母都是beta的基因、也符合幼年时做的预检,所以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也得益于beta的这个身份,他能做的帮工就有很多,让他在无父无母状况下也不至于被饿死。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社区派给他的一个加急单——送一盆香雪兰到富人街道的阿卡斯大教堂。
这意外却又并不意外,整个联邦最贫穷的D州、D州最贫穷的贫民区,能养出整个联邦最美的花。可即使为整个联邦输送鲜花,也并不能改变这里贫穷的现状。
自行车骑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雨。
刚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一点,后来越下越大,模糊掉了他整个视线。
这样的不良天气,D州的街头还是少不了四处游荡的混混。他们躲在漏水的屋檐下,窥伺着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在心中暗暗地估量行人身上的物品是否有价值、他们的武力又是否能够取胜,倘使得到的结果皆是肯定,那不免就要有一番斗争。
奚玉汝和那些昏暗中泛光的眼睛对视上,既觉得他们和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又觉得自己和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随后才挂着笑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自己很安全,因为没有人会想不开,去主动攻击一个外型看起来像高等Alpha的男生,即使他的年纪很轻。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大教堂,但奚玉汝整个人已经湿透了,洗得发白、变形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手机也泡了雨。幸好现在的电子产品都有基础的防水功能。
然而那盆放在保温箱里面的香雪兰倒是保护得很好。
阿卡斯大教堂很大,巨大的铜门上绘制着教堂的历史,尖顶的塔楼高耸入云,墙面与石柱上皆点缀着栩栩如生的雕像,玻璃彩窗美轮美奂。
瑰丽的、厚重的、奇特的、磅礴的、闻名于整个联邦的、与贫民区天差地别的。
他顺着对方给的地址摸到了游廊底下,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人在喊:“喂,在这里。”
奚玉汝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雕花的石柱上靠着一个人,比他矮了半个头、也比他看起来单薄,但脖子上带了个Alph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环。
那Alpha的身体直起来了些,看着他,“是送香雪兰的吧?没带伞啊你?”
“是,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奚玉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盆带花地递了过去。“跋山涉水、风雨无阻,彻底贯彻爱岗敬业的职业精神,感动的话可以给我个五星好评。”
Alpha咧嘴笑了下,接过花盆之后只是潦草地看了一眼,根本不像是半夜想到花就睡不着、非得要见到才行的爱花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