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真。
迎着何凤鸣咬牙切齿又暗藏忌惮的眼神,红衣少女神色松弛,双手向后懒撑。抵着她坐下的方桌,云摇轻歪过头,笑意好似天真无害:
“慕寒渊的琴,是天音宗送他,又不是送给乾门的——即便是给我这个废物,只要他想、只要他送——为何还要你们多嘴,来问一句‘凭什么’。”
何凤鸣脸色陡变,下意识想看慕寒渊的方向,却又收住了:“我、我没有……”
“问他‘凭什么’,你们又是凭的什么?”
红衣少女晃着靴腿,声音懒洋洋的,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如冰凝的利刃一般缓慢划过院中众人的目光。
她笑,只是那笑却比霜雪都凉:
“哦,是凭同门之情,还是凭你们寒渊尊如圣人一般,七情不显,六欲无相——非触及门规底线,绝不轻易惩戒你们,亦不记私仇呢?”
何凤鸣涨红了脸,咬牙:“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才入乾门几天光景?我们——”
“我是刚来,却已经看不下去了!一群受他护佑的无知弟子,却信口就敢质疑他的话。换作你那位厉害极了连掌门都敢呛声的师父在此,你可敢像今日在院外驳寒渊尊一样驳他半个字?!”
何凤鸣面色霎时白了,不敢言声。
“你那位三代长老的师父,是辈分比慕寒渊高,还是修为比他高,或是尊荣地位比他高?”
云摇跳下木桌,笑意更冷几分,“圣人无为,于是圣人人尽可欺——他不与你们计较,没关系,今日起、我来计较。”
院中一静。
陈见雪变成离着云摇最近的那个,此时也眼神惶惶,容色复杂。
她很想回头去看慕寒渊的神情,却又不敢。
是,连她都忘了。
无论地位或是修为,声望或是品性,慕寒渊身上挑不出一丝瑕疵,端得一副神明心性。偏神明悯生,似乎从未对任何人有私人的苛求责难,乾门内人人便习惯了如此。
他容得众人,喜怒不显,于是凡他所言非令,则弟子们也敢冒昧问上一句。
可习惯如此,就本该如此吗?
只因他修为地位声望之超然,无人可比,他的这份受欺就不值一提了?
为何今日之前,连她都从未替他说过一句?
“——你性子太软了些。”
云摇走过陈见雪身旁,见她迟滞,想到这位大概率就是自己未来的徒媳,就耐着性子在传音里多提点了句。
她还想说“日后你俩成了道侣,要是他好欺负你也好欺负,可不得气死我这个当师父的”——最多换个委婉点的说法。
只是云摇这边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第二句呢,就看到面前陈见雪抬起头,却是面色煞白,像是听了什么直戳心窝的话。
……更像是下一刻就要吐血了。
云摇懵了。
何凤鸣听见这边无声,扭过头来,顿时比他自己受了骂还悲愤:“云幺九!你骂我们也就算了,又对师姐说什么了?师姐从小跟在寒渊尊身旁,从无半点不敬,刚刚甚至还主动要借给你她的长剑——你怎么能这样为难她?!”
云摇:“…………”
云摇:“????”
这一句出来,其余几个也顿时来了火,眼看就将是一场群情激奋——
慕寒渊便在此刻,忽闪身出现在两人身侧。只见他抬手轻拂,陈见雪被他袖风一牵,从云摇身旁带到了他的身后。
陈见雪此刻才反应过来,从他身后急声:“师兄,幺九师妹只是好意提醒,没有——咳咳……”
大概是说急了,没过半就咳声难止。
雪白的俏脸又咳上了血色。
何凤鸣气极,表情更心疼了:“师姐你还帮她说话!她都把你气成什么模样了!”
“……”
又是一拨跟腔的声讨。
云摇停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仰头,望着比自己还高了一大截的徒弟。
他刚问过陈见雪是否无恙,此时眉峰微凌地转回来。
白绸覆目,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