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他心底最本真的地方,始终不曾被触碰。他想要的道,从来没达到。
因而四楼并立已久,却始终不能达至道途巅峰。
如今还被一个无名之辈一枪挑下。
是否已经到了改变的时候?
可家族之重,何重于山岳?
本就艰难求存的道统,何能容忍有人动摇根基?
飞行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穿山梭便已经到达了当初布设神狱六道阵的位置。
项北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谨慎,操纵穿山梭,先是在一定的距离外潜入水中,在水下缓慢靠近目标方位。等小心观察,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和太寅跃出舱外,开始寻找那有可能失落在附近的橘颂玉璧。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
无论他们多么认真,多么仔细,用了多少办法,最终都是两手空空。
“在山海境里战死后,尸体会被山海境的规则移走吗?”太寅问道:“还是就留在山海境里,被风吹日晒,异兽吞食?”
“一般来说,在战死的那一刻,尸体就会被转移走。只有九章玉璧会留下来。”项北道。
“果然……”太寅沉吟道:“不会留给你判断此境真假的决定性证据。”
“山海境的虚实,如果有那么容易确认,人们早就不用为此争辩了。”项北淡声说道:“不过它是真是假都不影响收获,所以也不必太在意。至少战死后削掉的那三成神魂本源是真的。”
太寅想了想,又问道:“橘颂玉璧会不会被祸斗带走?九章玉璧有没有失落山海境的可能?”
“并不能排除被祸斗带走的可能,九章玉璧有它的特殊性,被异兽看上也不稀奇。”项北道:“但山海境之旅结束后。每一块九章玉璧,最后都会回到它最初进来的地方。比如我的怀沙玉璧,就会回到项家,等待下一次启用。”
太寅叹道:“怀沙玉璧终会物归原主,这真是个叫我略得安慰的好消息。可惜我们现在就需要一块玉璧。”
“只能再想其它办法了。”项北问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还可以布阵吗?”
见太寅半天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他不由得又问道:“太寅?”
太寅恍过神来:“你压箱底的珍药都给我服用,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既然橘颂玉璧有可能被祸斗王兽带走了……”
他沉吟着拿出七星罗盘来:“我这里有它的痕迹,而你有穿山梭,为什么我们不去看一看呢?”
“去哪里……”项北顿了顿,才道:“你是认真的?”
那祸斗王兽何其恐怖?
一旦认真起来,强如姜望,也转眼就消失了痕迹,失败离场。
且对方还有一支大军随身。
项北并不认为,他和太寅联手,就能够多撑几个回合。
太寅的思路已经很清晰了,慢慢地说道:“我们现在的选择并不多。现在不拼一把,等到天倾之时,拼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向来勇猛骄烈的项北,此时反而是更谨慎的那一个,越是输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越是不肯红眼:“现在不是拼不拼的问题,而是我们拿什么跟祸斗拼?正面碰撞,你我一回合都走不下去。”
“我们只是去找橘颂玉璧,并不是要同祸斗交手。”太寅冷静地道:“找到它们栖居的地方,利用穿山梭靠近,拿到玉璧就走。这祸斗王兽既然能够出来捕猎第一次,也一定会再出来第二次,我们好好利用这个间隙就可以。”
“另外,祸斗的老巢也算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唯一一个要地。我们又已经接触过祸斗,了解它们的战斗方式,清楚它们的能力,那为什么不去看看情况呢?
相较于其它陌生的异兽老巢,祸斗老巢才是不那么冒险的选择。
就算它们没有把橘颂玉璧带回去,或许我们也能在那里找到此行的收获。”
项北又看了太寅一眼,似乎现在才发现他的赌性。
太寅说的这些条理分明,但好像完全略过了祸斗王兽的狡猾与强大。
想了想,沉声说道:“你说的收获不成立。如果没有玉璧,我们什么都带不走。”
“我们可以跟人合作,可以付出一点好处,与人分享玉璧之光。甚至可以买玉璧,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人出局离场,有人手里则会多出几块玉璧,在将要结束山海境之行的时候,手里再多玉璧也是多余的,没人会介意卖个好价钱……当然,我们也始终保留抢夺玉璧的可能。”
太寅说道:“总之有了收获之后,什么都好谈。”
“在山海境这样的地方,你的收获未必是你的。谈的前提是实力,而不是什么收获。这里不是楚国,也不是夏国,现世的游戏规则套不到这里来。”冷静下来的项北,思路足够清晰,目光也足够敏锐:“太寅,你有些心急了。”
手里能够有多余玉璧的人,想想也知道都是些什么角色。人家凭什么跟你谈?你的收获,人家不能全抢走吗?
“如果你有更好的思路,听你的。如果没有,听我的。行么?”太寅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表情,对项北道:“我的国家,我的家族,都需要我表现得更好一些。今时今日,我不想一无所获的离开。”
他感受到了项北的退意,知道三成神魂本源的损失,是项北不能承受之重。
但他也知道,他这样的心情,项北最能感同身受。
真君项龙骧之死和真人太华之死,带给他们两个家族的伤害是近似的,对他们两个人的影响,也相差仿佛。
同病相怜,所以投契。
他也会在心底质询自己,用戳伤疤的方式去左右朋友的选择,是多糟糕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但最后的答案,是别无选择。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项北握住了盖世戟,只道:“好。我陪你去。”
……
……
天穹高处,有血冠之鸟乘风而飞。
双翅张开,似一朵垂云。
笼下一片移动的阴影,在一座岛屿上空掠过。
这是一座火山岛。
不时有火山喷发,岛屿上空黑烟直冲。
一座接一座的岩浆池,嵌在黑石为主的岛屿上,看起来格外醒目。
那随处可见、或卧或立的祸斗,当然也逃不过它锐利的眼眸。
血冠之鸟身形稍低几分,利爪蠢蠢欲动——
吼!吼!吼!
漫山遍野,外形如犬的祸斗们从各种各样的地方跃将出来,怒声齐吼!
血冠之鸟顿时止住了俯冲之势,但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仍在岛屿上空盘旋。
这时候,在最高的那座火山里,一头尾有三叉的祸斗,从正喷发的岩浆中走了出来,姿态优雅,气势却凶狠,冷冷看向这只巨鸟。
血冠之鸟悻悻往高处一拔,振翅便远了。
吼!吼!吼!
满山的祸斗又叫了起来,为它们的王而恍惚。
所有的岩浆池,都在沸腾——
除了主峰山腰的那座岩浆湖。
尽过喂养责任没多久,尚还鼻青脸肿、仰躺在岩浆上的姜某人,不满地堵了堵耳朵,在滚烫的岩浆里翻了个身。
“吵死人了,这群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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