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一门大学问,我妹妹写的字就很漂亮……”姜望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说着便提笔,起手写了个‘哈哈’。
同时解说道:“怕你们不懂,跟你们解释一下——我先写个‘哈哈’,调节一下气氛,避免尴尬。然后再直入主题,问他怎么衍道了。他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
最后信上便是——
“哈哈,李一阁员,你怎么突然衍道了啊?”
姜望摇头晃脑,故意用自己稀薄的文气熏他们:“称呼上,我选择‘李一阁员’这个称呼。既保持了尊重,又不会太生疏。最后的语气词,我选择‘啊’,这个词举重若轻……”
计昭南面无表情。
甘长安屏住呼吸。
好在李一挺给面子的,很快就回信——
“修行到了。”
长长一张纸,信上四个字,简洁明了,清楚可见。
甘长安‘嘁’了一声,跟计昭南分两边走开。
大家特意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看李一说自己‘修行到了’。而是想知道李一证道的契机,他的故事。
现在被这四个字打发,有一种特意凑上来盯着人家显圣的冤大头感。
但姜望也知道,想让李一写更多字,是不现实的。
他想了想,遂又提笔一封,写给了钟玄胤。
史学大家毕竟靠谱,消息灵通,很快就给了答案——
“愁龙渡战场,李一参战。天妖狮安玄大手笔倒灌天河,李一登临绝巅,一剑弭天河。”
故事描述很短,波澜都在字外。
甘长安拨了拨炭火,心有戚戚:“我就说愁龙渡不太平,还好溜得快!”
他看了一眼姜望:“当然虞渊也不是很太平。”
“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姜望宽慰计昭南:“计兄,你想开一点。这都很常见的啦。你看,你的小师弟王夷吾输给我这么多年了,他不也没挑回来吗?”
“这话你跟王夷吾自己去说,想我传话是不可能的——我有什么想不开?”计昭南的语气很无所谓:“正好,不用去送死了!”
他看着姜望:“倒是你要想开点。同样是太虚阁员,人家衍道,你洞真,坐在一起就见高低,你要摆正心态啊。”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姜望‘呵呵’地笑:“闻道有先后而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提枪按剑,便往外走。
“欸——你们去哪儿?”甘长安还在洒香料,一抬头两人都已出谷:“烤肉还没吃呢!”
他赶紧收了烤架跟上去:“刚杀完一场,不休息一下吗?一个李一把你们急的——”
他一个急停,才没有撞上计昭南的背甲。
而计昭南和姜望都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我太急了!我一定要追上李一!”甘长安立即高举右拳,高喊着口号,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你们谁都不要拦我。即日起我将不眠不休,刻苦修行。不至峰顶,誓不罢休!”
……
……
道历三九二七年十二月九日的太虚会议如期召开。
这是太虚阁成立以来的第五次正式会议。
钟玄胤永远是最早到场的那一个,他要“记史”。
剧匮通常是第二个到,他时间观念很强,永远提前两刻钟,从不迟到,也极讨厌别人迟到。
这提前的两刻钟里,他用一刻钟整理会议相关资料,用剩下的一刻钟告诉自己——莫生气。
通常情况下,太虚阁里早到的就这两个。他们是守旧的老年派。
其他人里,姜望、秦至臻、苍瞑,这三个是卡点派,每每踩着时间来。绝不迟到,也休想他们早到。
斗昭、重玄遵、黄舍利,是随性派。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晚一点,纯看心情,但都会在会议开始前到场。
还有一个李一,独树一帜,属于旷工派。
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太虚幻境的发展如火如荼。
剧匮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太虚议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下意识地扫过那些空位……
猛地又扫回去——
李一居然坐在那里,坐得好好的!是年轻阁员里最早到的一个!
剧匮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
看来李一心里也是有太虚阁的,只是之前忙着冲击绝巅,没办法分心。这不,等到晋升衍道,就赶紧来坐班了!
一贯严肃的剧真人,也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但看李一两眼放空地坐在那里,又确实不知能说什么。
且等一等,姜望和斗昭来了就热闹了。
剧匮和钟玄胤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坐定,开始翻阅会议资料。
不多时,随性派的代表黄舍利走了进来,她微垂着眼眸,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瞧见李一,也是很意外:“呀!稀客!”
李一好像不清楚‘稀客’这个词里带有几分揶揄,还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黄舍利翘起二郎腿,靠在了椅背。
又过一会儿,苍瞑也进来了。他什么话都没有,只默默地坐下。
黄舍利下意识地抬眼去看,那位总是及时到场的姜阁员,却是未见身影。
就连剧匮也都有些惊讶,扭头去看钟玄胤:“姜阁员可是遇到什么事情?”
钟玄胤摇摇头:“已经写信去问了,还未复我。”
“重玄遵和斗昭呢?”剧匮又问。
钟玄胤一脸无奈:“别总问我啊,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剧匮略一沉默,也不惯着谁:“时间到了,第五次太虚会议正式开始。首先我们总结一下上次太虚会议的工作成果——我们成功地达到了……完成了……构建了……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他环视一周:“下面开始新的议程,诸位阁员是否有提案?”
李一继续放空。
苍瞑一声不吭。
黄舍利腿也不抖了,若有所思。
剧匮决定给‘稀客’一个表现的机会:“李一阁员,你新成绝巅,视野高阔,是否有提案?”
李一从放空之中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看了这老头一眼,简洁地道:“没。”
剧匮一时气恼:“都没提案就散会。”
李一点了一下头。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声:“可。”
“散会!”剧匮起身就走。
李一几乎同时消失,但因为速度太快,倒像是在剧匮前面走的。
钟玄胤简单地记了一笔,拿起书简离开。
这次会议太草率了。
苍瞑有一种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突兀感,想了想,问黄舍利:“刚刚会前问了一圈,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问啊?”
黄舍利伸了个懒腰:“有吗,李一不是来了吗?”
“哦!也是!”苍瞑恍然大悟,这下人数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