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注定要最后溺水而死,永沦天道,他也要看清楚自己是怎样走到那一步,看清楚自己哪里没做好……绝不闭眼死。
自有意追逐超凡之日起,但凡精力允许,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苦修,十年如一日——他要睁眼看明白,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绝路。
咕噜噜。
咕噜噜。
连串的气泡,在海水中诞生,似珍珠串般泛起。
它或许是这尊真人之躯的呼吸,或许是,一个个消逝的梦境。
天人无梦。
……
“咳咳!集中注意力!你叫什么名字?”
密闭的囚室里,卸冠摘剑的姜望,披发独坐其间。
囚室之外,摆放着三张大椅。
椅子上坐着三尊气息强大的身影。
提问的是坐在最中间的那一个,是个皱巴巴的黄脸老僧,面容不真切,但堆满了苦闷。
“姜望。“姜望漠然说。
“性别?”左边是个凶神恶煞的魔猿,坐在那里也扭来扭去,仿佛椅上有钉子。
姜望没有说话。
右边是个清姿俊逸的仙龙,仙气飘飘、极有上位者姿态地坐在那里。
“说说罢,你为什么要做天人?”他问。
“我没有要做天人。”
黄脸老僧在旁边提醒:“可以讲讲你的奋斗经历,为了成为天人,你都做出哪些努力……诸如此类。”
“……我是被抓来的。”
“为什么不抓别人,单要抓你?”
姜望彻底放弃言语了,直接往后一倒,倒在了茅草堆里。
哗~
继续在水中下沉,坠往深海更深。
……
在永沦天道深海前。
我曾经想过,给自己施加一个尽量久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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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锄强扶弱,斩妖降魔,维护世间公理什么的,直到这个烙印被时光消磨,被天道完全吞没。我也算,奋斗到了最后一刻。
后来我又觉得,我做不了太多。一个姜望,凭什么有那么多承担。一人一剑,哪里管得了天下之事。命运没有温柔待我,我为何宽待命运?
就永远地保护我妹妹吧!
让姜安安无风无雨、平平安安的长大。
但……
但我还想保护叶青雨,保护重玄胜,保护小五、虎哥,保护光殊,保护净礼,保护我的徒弟……
白掌柜、向前兄、狗大户……
想保护龙川。
我发现我有太多的眷顾。对这个世界有近乎贪婪的妄想。
而世界不如所想。
我发现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
它们都在那里,待续未完。
天道亘古,一切都没有变得更好。
我不想把那一切交给天道了。
我所想要的,我要自己把握。
……
那密闭的囚室中。披头散发、两手空空的姜望,就此躺倒了。
气息全无,像一具尸体。
而一个面无表情、穿戴一丝不苟的姜望,从他的身体里站起来。
此人完全没有力量波动,却自然体现凌驾一切的威严。
还是那张脸,五官全无变化,只在眉心有一个金色的圆形印记,乍看如灿阳,细看又成银月。
金阳银月不断变幻,似虚似实,似真似幻,将一切辉光都吞咽。
日月天印。
天人姜望!
祂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俨然便是此间主宰。目光扫过门外三尊法相,如视蝼蚁众生。漠然高上,毫无情感。
所谓的威严、尊贵、仙意、众生相,不过是浮云,尘埃,真空。
当祂抬起手来,仿佛已掌控所有。
祂的手,按在这小小囚室的门。
这里是姓姜名望者的心房。
当祂推开门,走出去,便拥有一切。
吞法三尊,意得天人。苦世良多,代天而巡!
但……
没有推动。
嗯?
祂那淡漠无情的眼眸中,跃出一缕疑问。
天人姜望是不存在任何情绪的,祂只是纯粹的对这件事情,有细微的不理解。
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祂再次看向门外的三尊,抬眼说:“开门。”
这不是请求。
这是天道的命令。
此即这具身体的主宰,所给予的应然的决定。
门外的三尊法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仿佛在挣扎犹豫。
“俺来开——”那魔猿嚷道,大步而前,张开那毛茸茸的大手,一把将天人姜望正在推门的五指,握在了栏杆上!
“开你妈的贼老天,老子给你开个窟窿眼!”
天人姜望面无表情,只是手一翻,魔猿的毛手反在祂手中。
祂将此握住,随手一拽,直接将这条胳膊,从魔猿的身上拽下来——鲜血飞溅,肉须扭动,以及魔猿的痛呼!
祂将这条胳膊随意地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开门。”祂毫无情绪地重复,毫无情感地推门。
祂眉心的日月天印,一瞬转为金阳。
就连正在痛呼的魔猿法相,也显出挣扎的神色,似乎难以自主。
仙龙法相和众生法相,几乎同时往前迈步,却又遽止。
因为就在此刻,那心房囚室,忽然四壁放光。
分青、黑、红、紫四色,又彼此混同。
天人姜望的手,被那灿光坚定地推开——
祂侧过头,看着自己本该掌控一切的手掌,一时不能理解,定在那里。
而在外界的鬼面鱼海域,顶盔掼甲的曹皆,正静立在空,忽然面有讶色,仰头高望,却见那静夜长空,星垂大海。
整个近海都能见得今夜。
今夜何人能成眠?
但见得四颗璀璨星辰,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闪耀夜穹,掩盖了一切星光月光。
那是四座接地撑天的星光圣楼,镇压寰宇,述道诸天。
又有星光辗转,星路相接,遂成北斗高悬,于东海为苦旅者指引方向。
极其恐怖的星光天柱,自远古星穹而落,瞬间贯穿深海,将整个鬼面鱼海域都锁住!
昔者姜望以四楼自锢,曰——
“信”、“诚”、“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