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之人,蒙昧尘心!湎于仙神,而轻于道源。妄纵天赋不知真!”一真道首的声音,如天幕般铺开,席卷成人心的阴翳:“你和她当年,没有什么不同!”
叶凌霄双肩一沉!
似有山倾,如担万钧。
这玉树般的身姿,仿佛要被压垮,隐隐而颤。
他正是肩负着所谓“当年”而走到现在,而一真道首,要复刻曾经。
他完全想象得到,一真道首会怎么做——或者已经做了。
无非是以他平等国护道人的身份,对整个云国展开清查。
当然在清查的过程里,不免会有“不忍言之事”。
好比景国查和国,还没开始,先杀了原天神庙大祭司。在逼问原天神的同时,又扫荡全国神庙,斩杀不知多少祭祀,吊死不知多少信徒。
而云国呢?
藏了几个平等国的成员,有几分对中央帝国的恨心?
查过方知!
一真道首仍在落子!
这一步,说是要真正让叶凌霄倾家荡产,说是要影响叶凌霄的意志,进而影响这场战斗。恐怕更是想探探叶凌霄的底,想看看叶凌霄背后是否还有人。如果有,就顺藤摸瓜,如果没有,也斩草除根。
一真道根本不必露头,只要把叶凌霄的平等国身份放出来。
真正忠诚景国的人,也会发此军!
而恰恰是那些会阻止道国伐云的人,有可能与叶凌霄早有默契,是一真道的敌人。
这何尝不是另一场垂钓?
以姬凤洲为核心的帝党,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一真道却视此为长久的战争。哪怕一战掀翻了姬凤洲,后面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真道毕竟还不能完全等同于道国,甚至不能像现在的姬姓皇室一般,做道国的主。
曾经的一真道自是横压诸方。现在的一真道,则是要蚕食道国,一步步“以正替之”。
而能闲落此子,以观涟漪,又何尝不是一真道首在这一战里犹有余力的证明!
一边驭一真遗蜕战姬凤洲,一边在隐日晷中碾杀平等国真君,一边还着眼于天下,布局在今后。这尊盘踞在道国深处的庞然阴影,在今日才显出恐怖的轮廓。
现在叶凌霄必须要正视“倾家荡产”这四个字的分量。
景国打破天公城,用时多久?
不到一刻钟。
景国扫荡和国,用时多久?
未及日落。
无论天公城抑或和国,都不是没有倚仗的存在。
前者有钱塘君李卯坐镇,有两尊天鬼支持,更是平等国在阳光下的一面旗帜。
后者有伪超脱的原天神!
可是全都撑不住,在中央帝国的压力下,全都不可靠。
今伐云国又如何?
可能根本不会等到这场战斗结束。
叶凌霄绝不能说他这一刻没有动摇。
他的心都要碎了!
若只是为了求死,他早就可以死。若只剩下复仇,他也可以做得更激烈。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却嘻嘻哈哈游戏人间,想方设法自我晦藏,只因为他还有一个女儿。他不能没有顾忌。
可他最终定在那里。
双手垂落,气往天冲。
荧荧白辉,灿极天穹!
一真道首抹掉的所有,于叶凌霄念中又再生。
是有了叶凌霄,才有这谪仙一尊!
他仿佛看到那个明晃晃的,被他捶出来的一团淤青。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是,有你在,我很放心。
他在心里这样说道。
蒸腾的白气,也卷起了他的长发,他就这样直面一真道首,倏然而前。
在神道谢幕的时代,他成就阳神。在仙宫陨落的时代,他铸就仙身。
所以一真道首说他是拾荒之人,说他在历史的废墟里打滚,也是应该被淘汰的废人。
但是……
“拾荒岂是贱业,凌于人者才是贱人!”
叶凌霄拔身而起,身后是金色的神明。
谪仙赴敌。
财神随行!
“自负唯真而以天下为幻者,有什么资格轻贱变废为宝的良行?”
“我们养自己的家,挣自己的钱,求自己的道,碍着你的什么道心!?”
钱在世间流动,绝大时候都是沾着汗水!
最高贵和最卑微的人,用的同一种钱。
“百业无贵贱,贱人者邪祟也。”
仙风游发,飘飘如飞。叶凌霄的胸膛位置,光显了仙印,隐隐透衣而出。
“我为钱丑,不是污名。”
轰隆隆隆!
仙气在他身后延展开如龙的尾流。
此身招摇如蔽天际,俊眸流光是此世未有的风采:“我不敢面对一真,才叫他们蒙羞!!!”
我愿谪仙履尘,泥泞中炼金身。
只要能杀绝一真,拾荒算什么?
我愿世世为丐,沿街乞食,受尽人间冷眼。
这白衣纷飞的男子,抬起手来,就这般剑指向前!
在他身后,悬升起一柄又一柄铜钱剑,剑而前,尾而后,便似鱼跃龙门,争流江海。
仙法·金钱天剑!
万物有价,而他赎买了仙术的根源。
他的术介,是他御气而拟,点点滴滴,都是他的金钱。
商君富国倾家皆为此报矣!
……
……
“将士报国,用命一时。”
“中央帝国办事,挡者即死!!!”
老将提大枪,悬身烈阳之下,足踏展翅如黑色浮陆般的巨大玄鹤。
前一句呼吁全军,后一句呼啸前方飘渺国度。
这云上的小国,在景国的军旗下颤抖。
仅以外貌而论,荀九苍是八甲统帅里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
额有深壑,茂密白须垂在胸甲前。
但体态雄壮,眼放精芒,气势汹汹,声如洪钟。
他所执掌的斩祸军,是八甲里最灵动的一军,善于奔袭,万里等闲。人人轻甲,以玄鹤为骑。曾经创造过友军还在集结,此军就已破敌斩旗而归的传奇记录。
这些玄鹤都是精心培育出来,体长丈二,翅展三丈,羽似剑,爪似钩,喙似枪,鹤眸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