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生日,其他人都忘记了,也不在乎,但金发女孩却没有忘记,那天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但在晚上的时候她忽然就一蹦一跳地从孤儿院外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个12寸生日蛋糕。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兴奋地过来分蛋糕,大家其实并不在乎谁过生日,他们只在乎有蛋糕吃,于是在她的指示下一起合唱了一首生日快乐给了林年,给林年过了第一个生日。
事后院长知道这件事以为她去偷了东西,大骂了她一顿,在带她出去查之后才发现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偷偷去工地搬了一天砖...院长一怒之下想要举报那黑心工地的工头,但却被她阻止了,理由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再有人会愿意聘她打临时工了,我弟弟下一个生日她就不能偷偷溜出去打工买蛋糕了...院长气得不轻,大骂你还想还有下一次?金发女孩就瞪着他什么都不说,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
...
太多,太多记忆在门后被打开了。
林年一扇门一扇门地看了过去,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往前走总能再发现一扇新的门,里面的主角总是自己和金发女孩,故事都是生活中的琐屑片段,有些略显悲伤,但却在冰层下回起一股暖意,像是寒天雪地里钻出了一朵花儿来,那些鲜艳的颜色叫做温情。
终于林年的脚步停下了在了一扇铁门前,这扇门不同于其他红漆的编号,而是画了一个笑脸,里面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才会做上这样的标识。
林年伸开手拉开了门,看向里面时忽然怔住了。
里面是一间小屋,在小屋的餐厅里,一个男孩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大门。
他想起了这一幕的记忆,但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重新经历了一遍记忆里的过往后,他才从铁门中退了出来。
他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
于是他不再向前走了,而是往回走。
他朝着自己身上锁链连接的黑暗深处主动走去了...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屡次的经验都告诉他,在他身上锁链的尽头困着一只择人而噬的怪物,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拉拽到最深处扒皮抽筋喝干每一滴血液。
可他急迫地想去验证什么,于是再没有了顾虑,一往无前。
今天也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吼叫,没有恐怖,立柱外的风雪一直吹,裂谷里暗河流动。
林年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黑暗深渊的尽头。
他站住了脚步,身上的锁链都向着上方延去,在他的面前有一根与立柱般同样高大,却粗壮数倍的青铜巨柱,柱上的雕花如蜿蜒的蛇群一般妖娆蛊惑,时代的痕迹在柱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让人想起的亘古洪荒的大地,或许在那时,就有这么一根通天巨柱屹立在大地上,托着天与地。
他身上锁链的尽头正是连接在青铜巨柱上方的。
林年抬头去看,看见了巨柱上被锁链捆绑住的那道纤细、美丽的身影。
三道锁链互相连接着她与他的手臂、腿脚,像是解不开的因缘一般缠绕着互相。
只是今天,铜柱上的她沉睡着,不再有力气咆哮天地了,安静地垂着头,任由那头璀璨的金发被引力牵引着下坠,发丝后的眼眸轻轻阖着,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有些疑问,在现在终于得到了解答。
在他身后长长的走廊,每一间屋子都是上锁的宝藏,可守护宝藏的恶龙睡着了,他这才有机会去窥伺了里面的那些东西。
每一处记忆都是真实却又虚妄的,它们的确发生过在这个世界上。
但在真实的世界里,出现在林年面前的永远都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有着一席黑发而并非金发,名字叫林弦而并非叶列娜。
青铜巨柱上的女孩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悄悄地将那些记忆上锁了起来,不想别人看见她篡改过的那些美丽梦境,起码在那些梦境里,陪在林年身边的一直都是她...为那个男孩扫清一切,给予他关怀的也是她...真正能拥抱给予他爱意的,也是她...全是她,而不是另外一个就连头发颜色都跟她不同的人。
可事实上她却做不到,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故事发生,像一个毫无关联的旁观者。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将那些记忆里的女主角换成自己,然后将它们锁起来,或许在无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幻想着如果这一切能成为真实。
“如果你在扮演一个坏人,为什么又想要成为那个最爱我的人?”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空旷黑暗的走廊上,没有人回答他,冰原上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垂下腰来亲吻雪地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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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林年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卡塞尔学院,月亮高高地挂在古堡尖上像是漆黑天上的一轮白太阳,明亮的光芒从屋檐泼落在窗台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在他身边的坐椅上黑发的女孩正悄悄打着盹,环抱着双手闭低垂着脑袋阖眼小憩着。
他抬头看去昏暗病房里的钟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窗外的天空依旧黑暗一片,特护医院中也寂静得能听见走廊深处开水房内水滴落到地面的清脆声响。
可能是林年坐起的声音太大了,也可能是冬风呜呜吹着窗户太显凄厉,椅子上的林弦忽然醒了,浑身轻轻颤动了一下,又立刻放慢的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偏头看向床上...然后这才发现害怕吵醒的男孩早已经坐靠在床头前侧头盯着她了。
“醒了?”林弦见到男孩的样子轻轻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嗯...做了个梦。”
“噩梦吗?混血种做噩梦难道不是在梦里刷刷刷地砍死妖魔鬼怪吗?”林弦笑了一下低声说。
“不是噩梦,只是梦见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你是说在国内的事情么。”
“更早一些,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个时候啊...”林弦轻轻靠在了椅子上,伸手抚摸着床榻柔软的被子,“熬过来也很不容易呢...”
“还记得我挨打的时候吗?”
“噗呲...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提那些事情了呢,谁又知道在学校里风光无限的‘S’级帅哥,在孤儿院里会被那群混小子按在地上揍呢?”林弦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注视着昏暗病房中天花板上的圈圈花纹。
“那时候你帮我出气没少被院长骂。”林年说,“你以前一直都那么帮我。”
“你是我弟,我不帮你帮谁?等其他人来帮你吗?”林弦偏头看着他,“如果我都不帮你的话可能就没人帮你了啊...你会被欺负到死的。”
“不过为什么?”林年说,“为什么那时候你那么偏袒我?”
“偏袒?”林弦坐在椅子上敲着腿抱着自己的膝盖仰头像是在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一直都比那些孩子懂事得多,虽然闷了点,但你心思一直都很好,我那时候才会那么喜欢你...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以前很懂事,之后也一直都很懂事。别人说我坏话你还帮我揍他们呢,之前孤儿院里不是有个混小子喜欢我,硬要牵我的手要我做他女朋友吗?我不肯,他就要来抓我的手,你当时扑上去差点把那家伙牙齿都打断了,还差点把自己的鞋子塞他嗓子眼里了...”
“......”林年低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这茬事,“没觉得忽然有一天会不那么喜欢我这个弟弟了吗?”
“你别提,还真有。”林弦挑眉。
“哦?什么时候?我把别人东西碰坏了之后你帮我赔钱的那次?”
“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那件事了...那倒不至于,只是一面鱼缸玻璃罢了...”林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安静了很久后才说,“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在外面打工回来得总是很晚吧?”
“嗯,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家。”
“那次我回来得更晚了一些,店里面加班缺人手,有人请假,我只能帮忙顶夜班,所以凌晨三点到家的。”林弦右手托着腮,“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回我们家的那条路又黑,我其实有点害怕的...但没办法,害怕就不回家了吗?还是得回,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心里就忍不住嘀咕,嘿,如果要是家里面没那个要上学的臭小子,我就不用打这么晚的工了!”
林年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林弦继续讲,“但在我回家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我发现屋子里灯还亮着...我就更生气了,寻思着我不回家你就熬通宵是吧?于是就更加想把你丢掉不管了,气冲冲地就上楼了准备好好骂你一顿...然后啊,然后我就打开门就发现你什么都没干,没有看闲书,也没有看电视,屋子里就点了厨房那盏灯,你就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的餐桌前等着我,面前放了杯牛奶...”
“当时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说你在等我,那时候我还没手机,所以你也没法找到我,我不准你晚上出去,你就只能在家里干等着我回来...十二点冲的牛奶,三点都已经冷了,面上都结了层膜了,还准备热给我喝,我当时气就消了。”
“然后啊...然后我都准备喝了那杯牛奶回屋睡觉了,这个时候你忽然冷不丁地冲着我说:姐,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过得真的太累了,你就也给我冲一杯牛奶吧...你悄悄往里面加点东西,我肯定喝。”林弦低声轻笑着说。
林年嘴角咧了咧,没说出什么来,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弦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我还能说什么呢?你都那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把你丢掉?所以我一直照顾着你这个小鬼头是有道理的啊...如果我都不照顾你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照顾你呢?”
病房静了很长一会儿,直到最后,林弦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摆头把那股气氛试图丢掉,转移了话题,“不说以前的事情了...你在梦里最后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一些很好的事情。”林年缓缓抬起了头望向窗外的月辉,“我梦到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很多人爱我的...爱得争先恐后...只是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