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两人不再说话了,护栏外支着的烟也烧到了尽头,烟灰低垂在风中轻轻颤动着。
“千寻,我很想你。”男孩说道。
“我也很想你啊。”女孩望着夜空下灯火琉璃的城市,“直到月亮再回到你身边。”
护栏外的烟灰跌落了,坠入了黑暗中,一直向下落。
白灰色的粉尘就像银粉的花瓣落到最深处潺潺的流水中被带去了更远的地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不再回头。
—
黄金瞳的光芒渐渐回落,身穿女士正装的女人阖上了眼,再度睁开时眼眸已经恢复成了黯淡的褐色。
她轻轻收回了放在病人额头上的手,拿起了身边椅子上厚厚的文件夹,从病床边站起了身,扭头走向了病房的大门,在伸手握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插着输氧管和输液针的男人,在无声的一次叹息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医院的走廊,洁白的走廊上没有人流来往,白炽灯照着地板显得一切都很干净和冷清,一个男孩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视线才缓缓挪到了她的身上。
女人走到了男孩身边轻轻鞠躬,下级对上级式的礼仪毕恭毕敬地汇报,“治疗已经完成了,我能做到的所有事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辛苦了,村松医生,坐一下休息一下吧。”林年说。
“不辛苦,能完成上级的指令是下属的荣幸。”村松智子坐在了男孩身边的椅子上,双腿轻轻倾斜着将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上面翻开,在里面是病房里病人的生平,“治疗完成得很好,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病人并没有抵抗,可能在醒来后他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我并不期望这能解决一切,像他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尽管是假的,人有些时候也需要一些聊以慰藉的东西,所以只要医生用心做了,我就很感谢你了。”林年说道。
“哪里的话。”村松智子诚惶诚恐地摇头,“对病人进行心理治疗是我们心理部的职责所在,别说感谢了,倒是我们有不对的地方才是,执行局的专员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定期的心理评估,现在看来我们居然漏掉了这么一个心理存在巨大问题的病人才是该被追究的过错...”
“虽然我不是你们本家执行局体制内的人,但就我来看,估计每次你们局内的心理评估传唤都会被他以各种借口躲掉吧。”林年说,“我找你们局长问过了他近年来的一些事情,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没有心思静下来的。”
“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大。”村松智子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说。
“在上一次我离开后他选择了加入执行局,不到一年的时间,独立完成任务十八起,协作完成任务二十四起,没有修整日,对他来说每天都是刀口舔新血的日子,支撑他下去的全是执念,劝不动的执念,对于一个组织疯了魔似的仇恨。”林年说,“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会意志消沉退出黑道,但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但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您说的组织是指...猛鬼众么?”村松智子忽然放低声音问。
“村松医生知道吗?”林年有些意外。
“一些心理创伤严重的专员口中经常会提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况且在‘催眠’的过程中,我也能看到一些病人的记忆。”村松智子轻声说,“在很多病人的意识里,猛鬼众这个词已经跟各种恐怖挂钩上了,大部分的人都需要‘催眠’来减轻他们的恐惧和回避,重新拾起战斗的勇气,这对于我们来说比较好去引导处理...可您的朋友并不一样,对于猛鬼众他更多的印象是仇恨和愤怒,恐惧或许有,但也已经被压抑到最深的地方找不到了,像是这种病人一般都是很难去治疗的,我的前辈们曾经接触到几个,而他们的结局都无一不...”
“自焚似的把自己燃烧殆尽了吗?”林年说,“其实如果这次没有我到场,他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找到医生想办法帮忙处理一下。”
“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得最好了,能不能真正走出来,还得看病人自己。”村松智子颔首说,“想要走出一段往事,更好的是找到新的故事,这是我对您的朋友的劝诫...或者是医嘱。”
“我会转告的,以合适的方式。”林年点头。
在准备离开之前,村松智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来了,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一趟吧。”
林年看向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可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逃下去,毕竟逃得越远想要回头的难度就越大啊。”
“我知道了。”林年点头说道。
在村松智子离开后,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一旁椅子上医生留下来的文件夹,在上面正翻到着一个女孩档案的一页,他轻轻将文件夹合上了,起身走向了病房的大门。在门后病床上的男人醒了,可能在因为之前的梦流泪,也可能在对以后的以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在他身边总需要有人陪着他,不能是亲人,那就得是朋友了。
他很乐意做男人的朋友,陪着他聊聊天,说说过去的苦难,现在的困境,和未来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