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故而江南之地的收复尚未能完成。
“徐正业已死,中原与之勾结的士族也已流散,平定江南,不过是早晚之事……”郑潮道:“只是经此一难,江南之地受创严重,不知是否还能恢复到从前模样了。”
也不知这纷乱的世道,接下来是否会留给江南喘息养伤的机会。
徐正业起事之初,第一刀便落在江都扬州,故而扬州的官员大多遭徐正业所屠,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刺史等职位皆空悬——
此刻的扬州如重伤的巨人,巨人虚弱之际,总是更容易遭来欲趁虚而入的兽群觊觎。
故而在郑潮看来,待收服扬州之后,由何人来接任这些要职,其人是否有重建这片土地之心,能否有守得住这片土地的能力,这对遍体鳞伤的江南来说至关重要。
郑潮拿感慨的语气,说起记忆中的江南,那里四季如画,繁荣安定,文气昌盛。
他最后道:“郑某少时记忆中,最向往喜欢的去处,便是江南了。”
常岁宁微转头,看向江南所在方向,含笑道:“我也很喜欢那里。”
少女的语气很随意,但却带给郑潮一种她口中的“喜欢”,和他口中的“喜欢”,完全是两种意思的感觉。
郑潮下意识地看向常岁宁,见她神态,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他的喜欢,是“此物甚妙,我很喜欢”的喜欢。
而她的喜欢,更像是……“此物甚妙,我很想要”的喜欢。
这个微妙的感知让郑潮心中响起了一声警钟。
此刻,又听对方道:“日后如若江南恢复安定,郑先生可前去讲学作客,届时我来招待先生。”
作客?
招待?
这分明是主人家的口吻吧?是吧?
郑潮心中的警钟“咚咚咚咚”敲得太快,已经开始冒火花了。
若说方才她还只是“想要此物”,此刻这句话则像是拎了只麻袋,已经开始把东西往麻袋里填了!
见他不说话,常岁宁看过去:“郑先生?”
郑潮内心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郑某必不失约。”
常岁宁也与他一笑。
四目相对,郑潮心思百转,忽然想到方才在外甥房中见到的那位常家郎君……难道说,常家也有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的心思?
可这位宁远将军看似行事张扬,却绝非粗心大意之人,若果真有此心思,为何要透露给他呢?
是想事先铺垫一下,日后方便拉他入伙?
郑潮疑心间,只听身侧之人拿谈论天气的语气问道:“之后天下大势,先生如何看待?”
她的语气寻常到,好似在问“你猜明日是晴是雨”。
刚保住一条小命,还未捂得很热的郑潮,抄着衣袖下意识地看了眼左右,才敢叹息一声,道:“……乱势已起,而当今圣人只顾守权,行事激进……自然,天子弄权,从不为错,圣人以外姓女子之身称帝,若无激烈果决之手段,不足以稳固皇位。”
“然而,天子只顾弄权,又有何人来守天下太平之道。”
圣人自登基之初,即在以镇压为目的,不停地清洗异己,斩杀不易掌控的藩王武将,以真真假假的罪名屠杀宗亲,斡旋于诸方权势斗争之中,一切政令皆以稳固皇权为先。为固皇位,她做了能做的一切。而此等手段之下,利弊都很明显。
利在于,她的的确确稳居皇位足足十三载,如此局势下,纵换作李氏血脉也未必做得到。面对政治斗争,她警醒且果决,在郑潮看来,这是值得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