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边将大致经过言明:“……总之,我先抄着,再待圣人点头。”
书房中有着短暂的寂静——这就是先斩后奏的清新说法吗?
纵有造反经验在身的骆观临,此刻也忍不住道:“……刺史这般举动,必会遭帝王猜忌,朝臣非议。”
“没有此事,便无猜忌与非议了吗。”常岁宁道:“先生放心,我踩着分寸呢,此事在如今这般局面下,并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当然知道,有许多人恨不能捏死她才好,可惜捏不死啊。
常岁宁顿笔间,抬首向骆观临一笑,宽慰道:“先生放心,我很难杀的。”
即便是女帝也好,如今二人之间也在维持着某种平衡,女帝用得上她,便暂时不会因区区小事而打破这份平衡。如今谁愿意退让,谁能更进一步,看的不是对与错,而是利与弊。
既然是相互利用,她当然也要借此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天子有天子的政治需求,她也有她的。
王长史悄悄擦了擦汗,想到了来之前老太傅那句话——【能耐是真能耐,折腾也是真折腾】
骆观临也没说话了,或者说他也认可了常岁宁的话,她是懂得那条底线在何处的,她自己行事底线不明,但论起踩旁人的底线,却是一把好手。
事已至此,他只能问一句:“刺史可知那些藏书共有多少册?”
常岁宁继续书写:“今日粗略一观,加上重本一起,七八千册是有的。”
吕秀才赫然止住了呼吸,多……多少?
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千,六千,七……爹!娘!太奶!灵宝天尊玉皇大帝!至圣先师孔夫子啊!
吕秀才在心中语无伦次地连声高呼。
骆观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此刻尚能冷静地问:“这七八千册,全都要誊抄下来?”
她方才也说了,这其中必然也有重本,重本是指在别家、或是市面上有过流通的。
此前她向顾家虞家索要书籍时,要的全是孤本珍本,重本一概不取。
骆观临估摸着,这七八千册里,大约也只有六七百册左右的孤本与珍本——他当真膨胀了,竟然用了“只”这个字。
六七百册已经非常可观了,加上她这些时日得到的“捐赠”近三百本……如此一来,她手中便握有足足千册珍本藏书了……且全是一本难求的稀品。
纵观古今,这个数目已令大半藏书大家望尘莫及了。
然而转念一想,此乃她“集众家所长”而得,整座文气繁茂的江都城的珍贵藏书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了,数目上能不压人一头吗?
“是,都要誊抄,不仅是孤本珍本。”常岁宁道:“但凡不是两册重合的,全都要抄一份。”
之前她不要顾家他们手中的重本,那是因为想用时随时能取,肉末还在锅里,可这些藏书不一样,一旦离开江都,日后便不一定好找了。
与其之后去别处费时费力搜寻,倒不如自己抄留一份。
“除却彼此重复的,料想也有三四千册……”骆观临道:“这要何时才能抄完?”
“所以要找很多人来抄。”常岁宁道:“顾家虞家他们都可以出人,还有这些时日招募而来的文人,应当能凑出个百十来人。”
她笔下在书写估算的,便是各处能凑来抄书的大致人数。
吕秀才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双手攥在身前,笑容谦虚却又不敢太谦虚:“刺史大人……在下虽不才,于笔墨之上,却还勉强算得上是个长处……”
常岁宁会意颔首,又笑着看向姚冉:“到时你们都去。”
吕秀才攥起的手分开,攥成两只拳头,激动不已地看向姚冉。
姚冉却看向常岁宁,不确定地问:“我和吕先生都去了,那大人身边何人来做事?”
她与吕秀才不同,她自幼不缺书看,未曾体会过读书难的感受,此刻对那些藏书固然也有心动,却只是寥寥。相较之下,她是永远将常岁宁摆在头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