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轻的学子险些掩面哭出来,却是因为欣喜庆幸。
近日学馆中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同窗收拾包袱跑路了,只恐倭军攻来,全当提前避祸,并将此美称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馆长和先生们,对此也并未严斥阻止,只作公开说明,凡擅自离院者,皆视为自行肄业,之后再不得入无二院受教。
幸而他们顾及文人体面,未曾跟着一起跑……由此可见,人要点脸,还是很有好处的!
料想日后,想考进无二院只会越来越难……且叫那些跑路之人,揣着一肚子悔青的肠子,远远地哭去吧!
众学子激动之下,皆自发前往城中各处,高声宣告此捷。
“得常刺史及众将士以命相护,江都之困自此休矣!”
他们奔走相告,一路高呼。
文人心性多敏,如此也算与江都共同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此一夜后,他们注定会对脚下的土地生出更深的羁绊与归属。
城中灯火越亮越多,恍若白昼。
初冬寒气逼人,却无人顾得上去体会这不值一提的寒冷。
百姓们欢呼着,有盆的敲盆,只为让更多人知晓捷讯。
“阿娘……是天狗来了吗?”
有女童睡梦中被惊醒,有些不安地攥着娘亲的衣角,跟着娘亲出了院子。
“不,是天狗走了。”巧娘压下眼角泪花,又道:“也不是,是天狗被逐杀了,再不敢来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连天狗都能杀得了?”女童满眼惊奇地问:“是后羿吗?”
巧娘无比认真地道:“不是后羿,是我们江都的常刺史,常大人。”
女童的眼睛更亮了:“是阿娘常说的那位常大人吗?”
“是……”巧娘点头,弯身替女童整理身上的新衣,眼中有着感激的珍视:“要记住,阿娘能出去做工,是受恩于常刺史。我们囡囡的每一件新衣里,都有常刺史的恩情在。”
不单民居处热闹嘈杂,街道商铺也皆被捷讯吵醒。
蒋海闻听此事,欢喜至极,连忙催促仆人:“快……将我那块匾,再擦得亮一些!”
他蒋家世代做官盐生意,与江都命脉相连,若任由倭军上岸,江都便再无蒋家。
或是夜中得讯,人更容易感性,蒋海竟险些热泪盈眶。
虽说心眼子多了些,拿他当下蛋的鸡,但人家不单给他钱赚,还给他命活,这哪是什么常刺史?分明是他蒋海的再生父母!
他这位“再生父母”,可要平安回来才好啊。
只要常刺史平安回来,往后,他保管好好孝敬着!
江都城中,因此一则捷讯,彻底无眠。
许多百姓并无法清晰地表达出具象的心情,但天亮后,随着早市大开,有许多百姓欢欢喜喜地涌上街市,有甚者,竟已经开始讨论着备起了年货。
今年,可以安心过年了!
这些时日,同样闭门不敢出的,还有沿海的渔民。
接下来两日,有许多渔民自发来到海边,乘着小船,将一盏盏水灯放入海水中。
在他们的旧俗中,此灯是为海上的引路灯,可指引亡魂悉得往生,可祈生者早日平安归来。
江都捷报,很快传回了京中。
早朝之上,百官正议事时,忽闻此捷讯,听得那惊人的斩倭数目,无不为之震动。